傲戰輕笑,左手一按右肩,隱去整段明光銳利的白虎長刀,登時空了整隻右臂,袖子空蕩蕩地墜落。
得要封印四聖中最霸道的白虎,如此一來,他才能接近南宮錯。
「謝了,小丫頭。」他徑自掙開容容從他背上度過去的仙氣,臉色更形蒼白如紙。
「你都這樣了,還敢封印仙器!想早些魂飛魄散是不是?」容容詫異地跳了起來,頭猛地一暈,卻是難以邁步。
他一身的兵銳皓光不見了,容容這才看清楚,傲戰身上仍是穿著殷天官的粗布衣飾,胸前被朱雀灼出的焦黑傷痕猶在,但麵容卻依舊光彩耀人。
「丫頭別怕,幫手來了。」
傲戰隻是回眸,笑容暖進了眼底深處。
容容幾乎把一顆心給跳出來。但,她知道傲戰不是在看她。
他帶笑的眼神越過自己,向南凝視。那裏有兩道金光飛射投來,眨眼間便竄進傲戰向空虛伸的左掌心。
***
一列鬼差精銳全副武裝,黑色鬼氣慎重地護住全伍,踏步聲沉穩地走入平時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接近的重犯陰牢。明明是潮濕不堪、穢氣不堪的灰暗地牢,卻竟取了一個叫人啼笑皆非的雅名:清心幽。
在陰森潮氣逼人的牌匾下,重重深扣的鎖煉「喀鋃」一聲開了,但眾鬼差皆知,這隻是踏進陰牢的第一步。
推門,一陣糾結不散的血腥氣撲鼻而來,眼前是一道長得仿佛看不見盡頭的黑階,黑階最末,雖隻關著一個重犯,但整座幽牢裏卻好似什麼都沒有一樣,深沉死寂。
「上麵終於要處理這個殘仙了?」
「整六十年關在這兒,沒染上死氣怕也是仙氣全無了吧?」
「聽說是個虐殺仙魔如麻的戰神?待會該怎麼拘提啊……」一個工齡稍淺的鬼差傳出稍嫌虛怯的聲音。
資深鬼差看前頭的鬼差領並沒注意列伍中的動靜,於是壓低了聲音提點後進:「你不知道?玉帝拿自己的神力把戰神扣著,這殘仙的二魂五魄早沒了實體,你沒發現黑牢裏一絲狗屁活氣也沒有?」
資淺鬼差瞠目結舌。「玉帝之力加身,這殘仙還能不死絕?」
「你有所不知,此其中大有文章!」資深鬼差說得口沫橫飛、搖頭晃腦,神情煞是生動:「那戰神,和如今的玉帝二人都是上仙,一長文韜一擅武略,兩位元尊那可都是神豐玉秀,傑出啊!老玉帝當時已將要退位了,想來是要從此二仙裏選個人將帝位傳下去,隻是,老玉帝還沒決定繼位者,那下界諸魔卻不知怎麼了,糾眾大鬧仙界人間,聲勢可浩大啦,仙兵神將一時節節敗退……」
「前輩說的是那一場仙魔大戰!我見識雖淺,但還曉得,據說後來去了個大仙鎮壓,雖是打退妖軍,後來卻受魔染,喪心病狂把活下來的仙兵俱殺光了,還是靠如今這位玉帝得報,前去剿滅了那入魔戰神……啊呀!難道,難道清心幽裏關的就是?」
「不許喧嘩!」資淺鬼差這一聲驚喊,惹來前頭的鬼差領一個怒瞪,列伍中登時鴉雀無聲,沉靜迅速地沒入了黑階裏。
又過了三道鎖煉大門,黑階深處隻有一座緊鎖的監牢,牢內終於能見一絲光。悠悠的,忽閃著一抹嫣紅。
一顆大小如碗的赤色心髒,虛虛浮在黑牢中,嫣紅心髒上,纏滿了細密如烏發的玄鐵鬼絲,玄鐵絲上不僅有閻王的鎮壓鬼氣,果真還加附了玉帝敕印。
怦咚。怦咚。
盡管是被牢牢縛在玄鐵鬼絲裏,盡管心瓣隻要略略舒展,玄鐵鬼絲就會自動纏得更死緊……然而,那血紅心瓣,仍堅持了六十年的收縮,暗下、舒張,發光。
沉穩的律動。
怦咚。怦咚。
鬼差頭領秉氣揮手,止住全隊,一時之間,隻剩幽紅光芒乍明、乍滅,獄牢內外,毫無聲響。
隻剩嫣紅赤心固執的節奏。
怦咚。怦咚。怦咚。
鬼差領沒有打開獄門。因為,玉帝的旨意是「即刻讓他入輪回」,卻沒有下令解了殘魂上的淩遲枷鎖。
鬼差領深深凝視著那一顆據說入魔了的心髒。今天,剛好輪他當差,否則,整整六十年,他從沒有機會接近清心幽。
那個仙人果真入魔了嗎?其實,他不信,隻要曾與那個單純霸氣而堅忍強悍的仙尊結識,便不會相信。
而他,正是傲戰過去的部將!
於是,他秉退了眾鬼差。
閻王有令,潑他孟婆湯時恐有異變,你們全都後退十尺。」
鬼差列伍靜靜遠離,鬼差頭領自己走近黑牢,潑出孟婆湯時,同時把自己一身黑鬥篷也揚了起來,擋住後麵眾鬼差的眼神。
眾鬼差隻看見,眼前確確實實是灑出了成片銀晃晃的孟婆湯。
然而,在頭領看似因緊張而揚起的鬥篷遮掩下,他們卻沒看見,孟婆湯一滴不差,全落在了地上,一瞬間就被黑牢吞噬殆盡!
直到銀芒全從黑牢地上消失,鬼差領逼回眸底最後一絲緬懷水波,肅然轉身。
「行了。沒有異變!即刻拘魂,令殘仙罪魂進入眾界輪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