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鬥茶師(七)(2 / 3)

惇和的靈氣一時蕩出整座幻林,每一棵樹的樹根,都因他的五行仙術而蠢蠢攢動,瞬間自土中暴起,纏繞成密密的木牆,將他二人團團圍住。

而樹隙之間,兩股金光早已逃得遠了。

***

又一陣紫色靈浪,不知從何而來的鬥氣破入結界,南宮莫卿所剩無幾的形影幾乎全被震散。

是紫微神殺!此處,隻有傲戰一個人認識這道古怪的紫氣,他臉色一凝,心知不好,若不把她收回朱雀神器裏,她原本就不甚穩固的魂魄,立刻就要被魔氣蝕光!

「南宮錯!不想她魂飛魄散就讓開!」來不及解釋,傲戰凝起劍指,迅速持咒,將南宮莫卿的殘影收回額上的火盔。

動了真氣,幾乎要站不住,傲戰腳步虛浮,卻感到背心上及時搭來一隻柔軟的手,傳來縷縷純淨的生氣,讓他得以勉強支撐。

傲戰有些意外,瞥了容容一眼,容容咬著唇,臉色羞赧,似乎是為伸手碰他一事,下了極大的決心,不過,她伸出來的手倒是按得毫無邪念。

細微難察的一笑,很快從傲戰唇間隱去。他告訴自己,此刻該注意的,是眼前的南宮錯。

南宮錯麵如死灰。不見了南宮莫卿後,他像是現在才發現自己的一身創傷,灼痛感劇烈發作,讓他剛毅的麵龐一時痛苦扭曲。

「朱雀於你而言,不過是一個小小仙器,對我來說,卻是莫卿最後的棲身之所!倘若仙人還懂慈悲,為何不能將朱雀之眼給我?」

「她本是供奉朱雀的靈女,朱雀憐她一生純善,可以分她神力、斷她念想,讓她幹幹淨淨投生輪回,你又怎知不會更好?」

「在仙人數十年如一日的眼中,我和莫卿短短幾十寒暑,不過命若螻蟻,但是,螻蟻也有不想被奪走的回憶,強悍如你……你能懂嗎?」

南宮錯一身輕顫,隻要一靠近,就被他手上長刀的煞氣擦傷。他居然連此人的身都近不了!更遑論要奪回南宮莫卿!

神色慘然之下,南宮錯早已口不擇言。

容容忍不住插嘴:「我是不懂!不懂你怎能這樣自私,一意孤行,隻為了求她一人的複生,卻去殘害他人性命?」

「自私?像你這樣不知愛嗔隻懂修行的仙人,怎會懂得我和莫卿的羈絆?」南宮錯冷笑,抬手直指傲戰:「你看那個仙不成仙、魔不是魔、人不像人的妖物!身為天仙,卻硬是寄生在凡人的肉身之上,傷他福報、損他智慧,隻差沒有弄死了他,更害得那凡人一生隻能癡呆苟活──這樣,莫非就是仙人的不自私?!」

傲戰氣息頓時一滯,不禁瞥向自己的右手,一把已成利刃的「手」。

無論是不是自己的本意,殷天官的智識和肉身,確實是被子珩硬是拿來封印了白虎之牙,並藏匿了自己的一魄,既然事實如此,那麼,對於南宮錯的執著,他又複何言?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往日的狂氣被南宮錯的癡性全然挑起。隻剩一魄又如何?被所有人都誤解又如何?他傲戰,仍是那個意興遄飛、率真自為的傲戰!

「對,你沒錯,是本尊錯了!」

傲戰菱唇又彎,清逸中竟帶煞氣凜凜:「南宮錯,倘若你即刻就要斃命於此,最後還想要些什麼?」

「唯有卿卿……和茶。」南宮錯抬起頭,毫不畏懼地迎向傲戰的雙眼。

傲戰淺笑出聲,眸中邪氣黠芒爍動。

「就這兩樣?那麼,隻要能夠擁有這些記憶,你自己有沒有軀殼,那還重要嗎?」

南宮錯猛然凝視傲戰的金眸,靈光一動,沉默半晌,仿佛了悟一樣的微微頷首,眸子裏澄徹如鏡。

「仙尊說得好。隻要有卿卿,有茶……南宮錯的這身累贅軀殼,確實不重要!」

此人明明隻剩一魄,還在苦撐著神器的靈力,為何還能看起來如此盛氣飛揚?與南宮錯說起話來,又這樣閑適晏如?容容略一抬眼,盯著傲戰的側影,望著他悍然而溫暖的笑容,隻覺得輕輕觸在他身上的指尖有些發燙。

忽然很不想抬頭看他──那笑容太無瑕,她竟覺自慚形穢。

「你那一身軀殼,早也被動了手腳。莫非你自己沒發覺,被神火燒過的那些皮肉,一陣疼,一陣不疼嗎?再過不了多久,你的身魂就要被魔氣吞噬了!」

南宮錯微愣,試著運氣使力。果然如傲戰所說,他身上的痛楚現在又已消失無蹤,身體感覺愈來愈不像是自己的。

「為何如此?」

「是誰告訴你……可以用凡軀修真的女仙讓凡人回魂?」

「那尊者白發蒼蒼,一身仙氣,麵容和藹得像彌勒,在莫卿出事的前一晚入我夢裏,原本我是不信的,但,我醒來後,枕畔確實出現了乾坤袋!他所說的事在隔日更是一一成真,所以我才、我才……那尊者看來是如此慈藹,說話那樣溫柔,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與莫卿就應該永遠在一起……」

南宮錯憶及當時,臉色漸顯死敗鐵灰。

「南宮錯,那妖魔若不幻化成一個讓你安心的模樣,你又怎能完全信他?你別動,也別慌,我來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