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這麼多年,你能不能講講這麼多年在培養弟子方麵的酸甜苦辣或者是一種憂慮。
侯少奎:我培養也好,我教也好,都是沒有報酬的,我不是為了錢,我教一出戲你給我多少錢,不是的,我會的東西我教給你,你去體會,你表演不了就是你的問題,你練功練得不夠我也沒辦法。我教裴豔玲就毫不保留教她兩次,一分錢也不收她的。這出戲是當年毛主席看了她的京劇路子《夜奔》後,讓她繼續學,毛主席說你到北京去找侯永奎老師學這出戲,你唱的這個《夜奔》不行。她到北京找到我父親,我父親沒有時間。那時我父親是演出團團長,他得做一些領導工作。後來父親說叫少奎教你吧,我就把這個戲教給她了,教給她以後她去演很受歡迎,但是“文革”她改行了,第二次恢複這出戲時她忘了,又找到我說師哥我忘了,我說忘了我再教給你。就這樣,她拿這個戲走遍了大江南北,紅遍了大江南北,拿到了梅花獎。我這樣對別人,我覺得是奉獻,我教我的孩子也好,我們劇院的孩子也好,都是毫無保留教給他們的。
有時候我演他們看,有時候他們演我看,我還管給他們做飯,給他們燉點兒牛肉吃,別讓身體跟不上,我就是這樣愛護後代。
主持人:你是第二屆“梅花獎”得主,你講講當時憑什麼去得這個獎?
侯少奎:那時候梅花獎不像現在炒得這樣,評第一屆“梅花獎”差點有我,就差一票。我說第二屆再爭吧,那時候沒怎麼想這個事。結果一公布,《中國戲劇》的同誌找到我,我正在家,他們敲我的門,說恭喜你,我一愣,說恭喜我什麼?他們說,恭喜你得了梅花獎。我說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後來我就跟我老伴兒說,這是我一輩子在各方麵自己努力的結果,這也是一個回報吧。
主持人:在你學昆曲的過程中,你老伴兒對你支持特別大,沒有你老伴兒,今天也可能不會取得這麼大的成績,你講講老伴兒是怎麼支持你的?
侯少奎:我老伴兒是韓世昌大師的學生,叫王燕菊,她也是北昆劇院的元老,建院不久就來了,跟我一塊兒的同學,比我晚一年多。我們倆結合以後她對我幫助很大,那時候掙錢不多,她舍不得吃,讓我吃,她說你正在長個頭,又是唱武戲的,累啊,我們倆加一塊兒當時掙幾十塊錢,她總是餓著肚子不吃,讓我多吃,我想想心裏就特別感動。後來有了孩子,她說你甭管,你去練功,孩子有我。我有時演戲回來很晚,她就等我到十一二點,等著給我做夜宵吃。
我有時候犯懶,不想練了,她說你練去,不練不成,現在也還是督促我練功,她說藝無止境,你雖然現在有了些成績,可不是到頭了,你自己不能認為你是六十三歲,你還是三十六歲,我們倆一樂。三十六歲,我說我六十三歲了,她說你自己不要把自己看老了,你自己心理要有一種年輕的感覺。每次演完戲後,我求人家把錄像帶拿回來,我們倆一塊兒看錄像,她說少奎你這點兒不行,這點兒還不夠,眼睛沒睜開,沒有神,那個角度不行。我們兩個就是這樣,藝術是我們倆主要的生活,吃穿都是次要的。我們也不好吃,也不好穿,就是愛藝術。我覺得我有一個賢內助,我今天的藝術成績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還有我老伴兒的大大的功勞,我很感謝她。
主持人:從80年代、90年代到現在,二十年了。這二十年裏,你覺得你在昆曲這方麵怎麼樣適合現代人的要求,你也是稍微做了一些改革。有人評價你對改革的態度是既改革同時又很謹慎。你講一下,你是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把昆曲稍微改一改的?你是怎麼做的?
侯少奎:我覺得既要改革又要謹慎,小心一點兒,好的東西絕對不能改革掉,這個不叫什麼改革,我覺得應該豐富它。這是父親給我的啟示,最古的《夜奔》和我父親的《夜奔》比較,也不是這樣的,動作沒有這麼多,高難度動作也沒這麼多。我父親拜了尚和玉老師以後,他把其他戲的一些東西糅進了他的《夜奔》裏。比如說《夜奔》的摔叉,他把《挑華車》的東西糅進去,這樣更豐富了這出戲。所以我根據他的啟示,對《夜奔》又做了一些改動,我覺得老一輩都有這種想法,我們更應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