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進入2001年了,我們這種思想一個就是要跟上時代,我們不能脫離大的軌道,因為隻有在繼承的基礎上才能發揚提高,我是這種指導思想的。比如我演的《單刀會》就不完全跟我父親演的《單刀會》一樣了,唱“大江東去浪千疊”這一段,我父親基本不動,是站著唱的,第二段坐著唱。而我開始動起來了,在唱的過程中跟周倉有各種各樣的造型,我現在開始也在做這方麵的嚐試,我覺得今後的人們可能在這個基礎上會更豐富,所以才能保留到今天。父親跟我講過:“你以後自己年齡會一天天增長,你的造詣也會一天天增長,這樣你就更能豐富它。”根據父親這個教導吧,我今天的《單刀會》、《千裏送京娘》、《林衝夜奔》等戲,我自己就有自己的一些演法了。我是這麼著從老父親這兒演下來,既保留了傳統又有新的東西,新的東西不是脫離了老的傳統,我是這樣做的。
主持人:你一輩子都在搞昆曲這門藝術,中間也經曆過很多風風雨雨,你怎麼堅持下來?昆曲尤其是最近這些年,並不是在社會上很興旺,你怎麼能夠堅持下來呢?
侯少奎:我能堅持下來,因為我相信昆曲藝術不會滅亡。我這種思想一直有,我到今天還有,昆曲藝術永遠滅亡不了,它太美了。因為我剛才講的那些優越性,所以我覺得它滅亡不了,這是我們祖國的寶貴藝術。不管怎麼,我都有一個信念,我要堅守我的崗位。我不動搖,我一不為錢,二不為名,我就喜歡我的事業,我就喜歡昆曲。很多人說少奎你京劇好,可以唱京劇,唱《霸王別姬》,我說我也喜歡京劇,但是我更喜歡我的昆曲。在任何時候我都沒動搖過,在今天雖然我們昆曲是一個低穀,觀眾沒有其他兄弟劇種多,有時候台底下坐著的人並不多,但是我還是認真演出,我父親教育我一句話:“少奎,你記住,台底下坐多少人,坐滿了,你使勁唱是對的,坐一個人,你也要使勁唱,這一個人是看你來的,他是你的忠實觀眾。”
我記住我父親的教導,不管台底下坐多少觀眾,坐滿了,就跟在香港在台灣,門口都賣黑票了,我這麼唱。你台底下坐一百人我也這麼唱,你坐五十人我也是這麼唱,我按照我父親的教育,我到今天就是這麼做的。我在什麼時候都喜歡我的昆曲。“文革”在樣板團的時候不能唱老戲,不能唱昆曲,我就回到家自己關上門哼哼昆曲,唱《夜奔》什麼的。那時我不悲觀,現在受市場經濟的衝擊。這種情況,我也不悲觀,我覺得昆曲是有希望的,現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把昆曲列入世界遺產①,我覺得昆曲藝術不光是我們中國的了,也是世界的了。所以說沒有老前輩們和我們這些人的努力,也不會有昆曲的今天。所以說我們的責任更重大,更有責任,更有義務,你還得要繼續奉獻自己的一切去幹,這樣昆曲才能發展。
現在好多了,我還有日本學生,他們願意跟我學,千裏迢迢地到了北京跟我學昆曲,這正是因為我們昆曲藝術的魅力所在。所以說我們昆曲是有望的,我覺得我不會動搖,我今後也不會動搖。我們的昆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遺產,我們的責任更重大了,而且麵臨將來培養接班人的問題,將來的演出問題等等,在這方麵要更加倍地努力,才能夠不愧對我們的祖先。我們老一輩的昆曲藝術家們要是還健在的話,他們會高興昆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的。我也非常高興。有時候我跟老伴兒也說,要是咱們老爸還在的話,聽到這個消息得多高興啊。
主持人:你剛才說堅守崗位,肯定不會背棄昆曲。但是在你搞昆曲四十多年中,你還是“背棄”過一次,你說也僅此一次,就是當年香港導演邀請你去拍電影《關公》。我看到有限的材料說,你演完後說了一句話,僅演此一次,是為了昆曲,你能不能把這個講一下?
侯少奎:當時電視劇、電影對昆曲衝擊挺厲害的,大家覺得我演關公戲演得好,就推薦我,香港導演說,先看看去吧。就把我叫到北影,一看,還成,就這麼著,讓我演《關公》。這個電影是香港跟北影合拍的上下集電影《關公》,劇院也同意,說你演就演吧,機會難得。通過演電影發現,演電影比戲容易多了,因為是一段一段拍。我在演電影中學會了騎馬,馬戰我還行,鏡頭感、燈光什麼的自己還適應。我覺得最難的還是戲曲,因為是一氣嗬成。拍完了以後,各大影院放了,我也看了。頭場公演在六部口的首都電影院,我跟我老伴兒帶著倆孩子看了,挺欣慰挺高興的,演了一個電影。但是我覺得就隻演這一次,再也不幹了,我還是演我的昆曲,我還是喜歡我的舞台。舞台這個天地我覺得是施展我才華的天地,我覺得我特別愛它。所以我就說了,就這一次,《關公》拍完了,下次我就不介入了,給多少錢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