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回到拉薩(1)(1 / 3)

這是一個全民旅行的時代,旅行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飄渺夢想,相反,旅行作為一種新時尚,正逐漸降低姿態與要求,飛入尋常百姓家。

如果要在全國範圍內評選“最受歡迎旅行目的地”,那麼“西藏”和“拉薩”一定會以相當高的頻率出現。

而如果把題目條件改成“最難抵達的地方”,恐怕會得到相同的答案。

這一對天使和魔鬼的結合體,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是什麼能夠驅使人們放棄其他舒適易達的旅行目的地,偏偏要舍近求遠,花費大量時間金錢,甘願忍受高原上苦寒的氣候和稀薄的空氣,僅僅為了能夠站在這世界最高的土地上?

是什麼能讓無數漂泊不定的遊子甘願在這裏安身立命,產生家的歸屬感?

又是什麼能讓那些在此地逗留過的過客們魂牽夢縈,驅使他們一次次地回到這片他們愛的深沉的土地?

也許,是因為這裏擁有終年和煦的陽光照射?

也許,是因為這裏無比潔淨的藍天白雲?

也許,是因為藍天白雲下美麗神聖的雪山聖湖和紅牆金頂的佛教寺廟?

也許,是因為大昭寺前嫋嫋升起的桑煙和日日夜夜轉經磕長頭的虔誠信徒?

也許,是因為這裏擁有一個讓人鬆弛身心、流連忘返的氛圍?

也許,僅僅是因為到達這裏就能滿足一個勇者披荊斬棘之後的成就感?

……

答案到底是什麼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來到拉薩之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與眾不同的答案。

拉薩,就是這樣一座答案多變的奇幻的城。

閑來無事,那就瞎轉

8月16日。

我要在拉薩呆至少3天,等著與我爹的彙合。而且每天都沒有計劃要幹什麼,純粹是吃飽了幹耗。正如前麵提到的,還不如去山南轉轉,可惜我一看到往拉薩的路牌就不顧一切地奔過來了。

在拉薩這樣悠閑的地方,晚起的鳥兒照樣有食兒吃。伴著正午時分溫暖的陽光,我慢騰騰地踏著單車過了城東南牛哄哄的拉薩大橋,開始探訪新的區域。

瞎轉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由於沒有聚精會地趕路任務,可以瞎想,想得遠,想得不著邊際。瞎想也是我的強項之一,尤其是在旅遊的當閑之時。我記得一個外國學者說過類似的有關旅遊的閑適,當然,人家說得文縐縐的,有學問。他認為,18世紀以來,人類的同情和了解不再源於社群活動,而來自於人們的漂泊經驗。因此一種基本的疏離、沉默和孤獨已經成為人性和社群的載體,對抗著普通社會階層的苛嚴僵固、冷漠無情和自私自利的閑適。一個中國作家也說過類似的旅行的意義:隨著時代的發展,旅行的意義已經超越了古希臘哲學家所討論的幸福,原因是,不旅行的危害越來越明顯。初一看,旅行者未免孤獨、沉默,因為他們疏離了社會,但被他們疏離的社會又會是什麼樣子呢?竟然是越來越走向保守、僵硬、冷漠、自私。於是,反倒是踏遍千山的腳步,看盡萬象的眼睛,保留著對人類生態的整體了解,因此也保留了足夠的視野、體察和同情,他們成了冷漠社會中一股竄動的暖流,一種宏觀的公平。這就使現代旅行者比古代行者更具有了擔負大道的宗教情懷。旅行,成了克服現代社會自閉症的一條命脈。

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有些人寫文章,說過去的好,罵今日的不好,恨不得活在古代某個時段。我可不同意活在古代,單單是為了周遊世界的便捷我也願意活在現代。現代社會因為欲望的被極大啟動,人性的醜漏被挑逗了很多,像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我仍然喜歡現代科技提供給人類的更捷的東西。比如,如果沒有科技的發展,我來到拉薩簡直是比癡人說夢還胡扯。飛機可以用幾個小時就把我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在火車裏看外邊的光景,簡直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還有,騎車遊走,我的路盤我作主,前方因為未知而充滿隱語。

按理說,這個大熱天,我呆在青島的家裏,開著空調,玩著電腦,看著書,吃香得喝辣的,多好,哪像現在這個樣子,冒著被石頭砸破腦袋的危險,還差點被狼咬著……我現在的模樣,皮膚比一人藏民還黑,伸出的手像獸爪,全曝了皮,完全就是一難民。兩天後我爹見著我,都認不出我來了。見我這熊樣,他都哭了……我出門之前,有同學和我告別,祝我玩得享福。我笑了,心裏想,我這哪裏是出來找福的,我是出來遭罪的呢。這可真是個悖論,我就是能從這“遭罪”之中找到幸福。我想,人的幸福和不幸福是一種感覺,這感覺當然來源於所接觸的東西對人腦的刺激。人腦裏麵一定有一個區域,這個區域是因為外在境遇和內在生命的複雜廝磨才能產生的。我們看電影,一個有懸念的充滿衝突的故事才能讓我們感到有意思,而一個平庸的爛電影會讓我們無趣。這也是因為有懸念的好情節和我們生命中的這個區域產生了複雜廝磨,而那個爛電影根本無法讓那個區域有意識活動。呆在家裏是安全的,平凡的,卻也容易是無聊的。這也是因為日常生活難有讓我們頭腦中那個區域產生觸動的事件。而旅遊不同。旅遊讓我們充滿意外,意外讓我們產生驚喜。越是困難的旅遊也讓我們記印深刻,回味深足,也是因為那樣艱巨的生活極大地調動了頭腦中那個神秘區域,與它產生了嚴重的廝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