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大城市,已經開始出現向近代城市邁進的趨勢,坊巷製度崩潰,居民可以按照喜好自由選擇住所。然而北宋時期,首都開封的房價奇高,沒點家底的窮措大,管你如何才高八鬥、名動九州,也萬萬當不起開封業主的。歐陽修貴為一代文宗,執衡樞密,始終置不下房產,“嗟我來京師,庇身無弊廬。
閑坊僦古屋,卑陋雜裏閭”。不但沒間房產,連租房也租的是一條破裏弄的老屋子,環境很糟糕。蘇軾在開封給兒子蘇邁辦喜事,沒有新房,租用了朋友範景仁閑置的房子。或曰,他弟蘇轍怎麼沒幫一把?因為小蘇詩文之才稍遜乃兄,窮困之狀旗鼓相當。小蘇有詩曰“我生發半白,四海無尺椽”,“我老未有宅,諸子以為言”,頭發斑白了還沒混上套房,兒子們老拿這個當話把兒敲打我。
老租房的人,就老得搬家,哥倆都寫了好多遷居詩。大蘇《遷居臨皋亭》:“我生天地間,一蟻寄大磨。”搬家就像在螞蟻洞之間爬來爬去。《遷居》:“前年家水東,回首夕陽麗。去年家水西,濕麵春雨細。東西兩無擇,緣盡我輒逝。”跟房子沒緣分啊,平均一年就得搬一次。蘇老二《汝南遷居》:“病暑暑已退,思歸未成歸。人事不可期,當受不當違。客居汝南城,未覺吾廬非。忽聞鵲反巢,坐使鳩驚飛。三繞擇所安,一枝粗得依。”
即使是租的房子,破漏了也得修,蘇轍有修房詩,《葺東齋》《葺居五首》,“敝屋如燕巢,歲歲添泥土。泥多暫完潔,屋老終難固”。他也知道客不修棧:“況複非吾廬,聊爾避風雨。”反正不是我的房子,馬馬虎虎算啦。
“生來乏華屋,所至輒成趣。苦恨無囊金,莫克償地主。投老付天公,著身豈無所”。最後還要勉強說幾句豁達的話兒。蘇轍在七十歲時買上了房子,不是在首都,是在許昌買的。
到了南宋,房屋租賃業已經十分發達,政府設有公租房,也有不少私人出租房屋的。租房幹什麼的都有,租門臉兒做買賣的,租房子存貨物的,租房辦書院的,甚至還有道人租店麵賣卜。有時政府機關還租用民房當辦公室。公家能提供的宿舍嚴重不足,官員們大部分都要租房住,朱熹道:“且如祖宗朝,百官都無屋住,雖宰執亦是賃屋。”宰相李昉、呂端微時曾一起租房,老來回首,老呂贈老李詩曰,“憶昔僦居明德坊,官資俱是校書郎”。僦,即租賃。
又有王禹偁詩:“老病形容日日衰,十年賃宅住京師。”老王也曾官拜知製誥、翰林學士,也跟白居易一樣窮。至於貶謫出京,知黃州,建了聽雪聽雨聽投壺的黃岡竹樓,似乎倒比當京漂舒服多了。
現在常見的幾戶合租一套房,那時也都有了,“泉州城內一空宅,數家分僦居”(南宋洪邁《夷堅誌》)。政府時而會有恤民之舉,《宋朝會要》:
“大中祥符五年正月,以雪寒,應店宅務賃屋者,免僦錢三日。”店宅務是京師管理公有土地房屋的官署,從真宗祥符年間開始,在大雪和節日的時候,會給租戶免除房錢。當時房錢是以日計算,減免是為救濟那些因雨雪無法經商掙錢的小民。後來凡皇後、太後病愈或皇族添丁等等時節,房錢和地錢都有照額免除或減少的特典。
明朝,出現了廉租房。朱棣遷都後,為吸引人口,向京城附近大規模移民屯田,又徙工匠來京。人是來了不少,沒處住怎麼辦?朱棣下令在北京城裏城外蓋房子,低價租給外來務工人員居住。
當時這些出租的公房被稱為“廊房”,按照所處區域的繁華程度分為“大房”、“中房”、“小房”。住戶三個月交一回房租。大房每間租金四十五貫寶鈔,外加九十文銅錢,按二○一三年的比率折算成現在的人民幣,約為一百七十四元;中房每間交租金三十一貫寶鈔,外加六十二文銅錢,約為一百二十元;最便宜的小房每間三十貫寶鈔,外加六十文銅錢,約為一百一十六元。
當時北京勞動人民的工資是多少呢?據文獻記載,永樂初年河工月薪九百文左右,磚瓦匠月薪一千五百文左右,轎夫月薪一千八百文左右,也就是說這些當時屬於低收入群體的民工,也能在北京最繁華的地段租房住。
明清時期“典房”變得興盛起來,隻需把一筆典房款付給房主,就能按租約住上十幾年。這期間,典房款歸典主所有,房客不用交房租,房主人也不用出利息。“典”的等級高於“租”。《金瓶梅》中,武大起初的住所是在紫石街租賃的,金蓮甚為不滿,“賊餛飩不曉事的,你賃人家房住,淺房淺屋,可知有小人羅唕!不如添幾兩銀子,看相應的,典上他兩間住,卻也氣概些,免受人欺侮。”可見典房是有“氣概”的高級住法了。那麼典一套房的價格大概多少?金蓮賣了首飾,“湊了十數兩銀子,典得縣門前樓上下兩層四間房屋居住。第二層是樓,兩個小小院落,甚是幹淨。”十數兩銀子,約合人民幣三千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