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頭兒攤兒上正有人看東西。
我衝老頭兒招招手,拿過一個折疊馬紮兒靠邊兒坐下,老實等客人買完走人。
是一雙情侶,看中了一隻老景泰藍的鐲子。當然我也不知道那是老物件兒,還是上周的。
看樣子也就二三百塊錢成交的,女方高高興興的戴手腕上,挽著男人的胳膊走了。
女人一高興,幾百塊錢算什麼,真真假假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小子,你有事兒?”
老魏頭兒一邊往煙鍋子裏裝煙絲兒,一邊笑眯眯的問我。
我沒急著回話,等老人裝好煙袋鍋兒,趕忙起身給老人點上了。
我小時候跟太爺爺一塊長大的,這種事沒少幹。
“大爺,您真火眼金睛。”我恭維起來。
“別兜圈子,說吧,什麼事兒?”大爺直截了當。
別看九十多歲的人了,耳不聾眼不花,身板兒硬朗的很。
我幹脆一抬腿跨過去,挨著老人家蹲下來,這才從脖上摘下龍幣,給老人。
“大爺,您給掌一眼。”
老魏頭兒將東西托在手心,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在漫長的歲月長河裏不斷搜尋著,忽然眼睛一亮,轉而神色一冷。
老頭兒吐了一口濃煙,煙霧彌漫之際,已經將龍幣塞回我的手裏,兩手將我的手握緊成拳,使勁兒握了又握。
“收起來,別再給人看到。”老人小聲叮囑道。
找對人了。
我心中一喜,剛想張嘴問下去,被老頭兒拍了拍手背,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知道老頭兒的脾氣,他不想說的時候,問也沒用。
老頭兒微閉雙目,慢慢吧嗒著旱煙兒,正努力把一片片記憶碎片拚成一個整體。
等。
對於老人,我總是特別有耐心。
“我不管你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這個東西,你最好不要再給別人看到。”老人沉重的說道。
“哦,有什麼來曆嗎?”我小聲問道。
老人搖搖頭。
“不知道,在古玩行摸爬滾打幾十年,正道兒來的,黑道兒來的,帶泥兒的,帶血的,見過不少,唯獨這件東西,平生隻見過一次。”
老人緩了口氣,又道:“你手裏這個,是第二次了。”
“會不會是同一件東西?”我試探著問道。
“不是,”老人想了想,堅定的搖了搖頭,“他那一件是帶血的。”
“帶血的?”我驚道。
“恩,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當初破四舊,又割資本主義的尾巴,好多年沒人倒騰這玩意兒的,後來市場放開了,又準許大家自由買賣了,鬼市兒重新開張。
也就在第二年初夏,過了十二點,鬼市兒開始陸陸續續上人了,我屁股還沒坐熱,就小跑著來了一個年輕人,拿了這麼個東西給我看。
我不認識這種東西,而且是銅的,就沒給小丫挺的開上價兒去。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他那件東西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刀痕裏還有血跡,血都沒幹呢。
帶血的東西我不是沒倒騰過,不過這血還是熱的,就是頭一遭了,而且不過是個銅錢兒,沒必要冒那個風險。
所以,不論那年輕人怎麼強調他上麵雕的是龍,工藝多麼的好,我都沒收。
他不甘心,又拿給旁人去看,別人連看都不看一眼。”
“為什麼?”
“我老魏不收的東西,沒人敢收。”老人家吧嗒一口旱煙兒,不免自豪的說道。
“大爺——”我叫了一聲,豎起了大拇指。
“可這也沒什麼呀?”我納悶道,是啊,怎麼就那麼神神秘秘搞得很危險似的。
“小子,道上的東西帶血,無外乎兩種情況,一種是自己見財起意,殺人取物,二則,就是遇見有人火並,兩敗俱傷,自己撿了個便宜。”
“後來呢?”
“你別急,老漢慢慢說,當時我看那年輕人,一臉的稚嫩,雖然故作鎮定,說話啊,那手啊,都在打顫,所以我猜他是從新死的屍體上扒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