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涼(2 / 2)

“如果想殺了我們,恐怕他們早就下手了,子嬰莫怕,回到京中,我們已是沒有後台的閑散宗室,眾多的叔叔姑姑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裏,總不會再來加害我們。”顏臻安慰著子嬰,也是安慰著自己,誰知道等著他們的是什麼,但貴為皇族,怎能像尋常人那樣呼天搶地的求人家給一條生路呢。顏臻看著明緞裝飾的內壁,若是那日,自己隨絕塵走了,現在會是怎樣?她馬上又搖頭趕緊趕走了這一想法,子嬰還小,不能沒有自己的扶持,若是連自己都棄他而去,那他獨自在宮中飄搖也太可憐了。

一路風塵樸樸,顏臻就著著這身血衣,趕回了鹹陽城。回到公子扶蘇之前住的府邸,府中除了把守的官兵之外,下人女婢散了大半,走了這麼多年,這個地方一直空著無人管理早已破敗不堪。三人一起從這到了上郡,雖是貶謫但一家人總歸在一起,現在回來,卻少了遮天的大樹,顏臻坐在大堂,愣愣出神。

“啟稟公子公主,皇上回京了,還請您們沐浴更衣前去麵聖。”一個使者前來喚回了顏臻的思緒。“知道了,退下吧。”

“子嬰,不管怎樣,天家兒女的氣度不能失,你去打扮得當我們一同去麵聖。”

一個時辰過後,二人各懷心事出了公子府的大門去往皇宮,還未到宮門,就遠遠地看見一隊送葬的隊伍進宮。子嬰拍馬到顏臻的轎前驚道:“是不是父王的靈柩?”

顏臻慌忙探出身來瞧那送葬的隊伍,看了半晌總覺得不對勁心下疑惑,又仔細聽著那禮樂,“這。這禮樂是…!”她驚愕地放下轎簾跌回到座上,沉默了片刻,對著還在外麵的子嬰道:“這是天子的儀仗啊。”

“嘶!~”顏臻聽到了子嬰緊急勒馬的聲音。

顏臻坐在轎中沒有看見子嬰的表情,隻是不一會兒聽到了他的啜泣聲,她自己也強忍著淚水。就這麼完了?她還沒能冒死上前質問他,為什麼對父王這樣做!我們哪裏沒有當好臣子!她想悲壯的激怒那個坐在高高廟堂之上的人,縱被處死也是死的痛快。她也還設想過,回京來,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遠遠地看他一眼,那個叱吒風雲的秦始皇究竟是怎樣的人。可是現實沒有鋪墊完好任你來演繹的悲壯的結局,殘酷就在你根本無從發泄你心中的憋悶,人死了,蓋棺定論,任何事他都不知道了,這算什麼。顏臻終於哭了出來,為父王,為母妃,也為自己,萬般委屈討不來一個說法,這便是天家!這便是寫進史書的代價麼!

秦始皇三十七年,這位千古一帝的巨人死在了他東巡的途中,一個恐怖動蕩的年代正式浮上水麵,接下來這片遼闊的大地將迎來黎明前的黑暗,可是對於這大地上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來說,他們太多人熬不到新日的朝陽。

始皇最小的兒子胡亥登極,不出顏臻所料,她和子嬰的勢力微乎其微,根本沒有受到胡亥的重視,二人還是在原先的公子府居住,好像世人都忘了他們一樣。可是叔輩的皇族並沒有逃脫厄運,一日子嬰下朝回來後,對顏臻說,有十二個叔叔因為質疑傳位詔書的真假被胡亥處死示眾了。顏臻聽後沒停下手中侍弄花草的動作,“子嬰,如果你再談論皇上的舉動,下一個可能就是你。”說罷她麵無表情的看向子嬰,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旁邊的小奴,子嬰頓時領悟到這府中上下不知誰是敵是友,這鹹陽城,不,應該說這世間,難遇能相信的人了。他想到那日二人得知新帝是胡亥時,姐姐眼裏閃過的驚恐眼神,他對這位小叔叔的事跡也是早有耳聞。鹹陽城最紈絝的公子,皇爺爺在世時就已任意妄為到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這樣的一個人得到了至高的權力,將會有什麼事發生呢。

“啟稟公子、公主。”一個宮裏的太監被下人引進園中,“皇上傳見。”

哢嚓一聲,子嬰回頭看向顏臻,見她不小心把一朵盛開的山茶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