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麵具與蛇(6)(1 / 3)

詩 在東,釋者以為天地之淫氣,或以為日光射雨氣而成。然今人露置酒醬於庭,見虹,則急掩蓋之,不爾,則致消耗。相傳虹能食此。嚐聞廣西杜監生雲,其家舍旁盌井,時時出虹。叔父頗健狠,率僮掘之,深丈餘,見一肉塊,大如釜,無首尾,蠕蠕而動。欲煮之,家人不可,乃舉而投水中,自是此處不複出虹矣。虹蜺 ,字皆從蟲,古人製字,必有所見。

讀畢,但覺文內那位廣西杜監生必是“吹牛博士”無疑。不曉得我當時如果能以此故事相告,那位老外會作何感想?

誰說中國人沒有神話呢?或許是因為知識分子都嫌它們太俗氣了,以至於它們反而隻能在“文盲”當中打轉了。

“虹”之補記

不久前,在“讀書雜記”裏提起“虹”字為什麼是“蟲”字旁的問題,由明人陸容所撰之《菽園雜記》裏看得一點端倪:謂古人製字,必有所見。

今獲贈洪範書店出版王孝廉所著《花與花神——中國的神話與人文》一書,欣見五十六頁上有《關於虹的俗信與傳說》(靈蛇與長橋)一篇,其結尾曰:

許多民族把虹當做靈蛇或巨橋,都是由彩虹的形狀而聯想到的神話式的解釋,龍蛇之類的動物在許多民族中是被作為水神而信仰的,雨後出現的彩虹,狀如自天而降的巨蛇,由此而產生蛇的聯想也是自然的。……

王孝廉先生所著《花與花神——中國的神話與人文》一書,是我所說的“誰說中國人沒有神話呢?”最好的佐證了。原來中國人不但說虹是一條時常要到地下來喝水的天上的靈蛇,並且有雌雄之分呢!雄為虹,雌為蜆。

古人製字,不一定要有所見,卻必得有異常豐富的聯想力與創造力吧!

讀書愈讀愈有橫生的妙趣,記之,不但補述前虹之所遺忽,且紀念今晚由橫生之趣而得來的意外喜悅。

不羨古人

舊金山近有“古代建築藝術展”。其展出之物,並非圖片設計紙樣而已,乃是仿羅馬、希臘、古歐洲的真實建築在現場用好萊塢拍電影式的道具手法盡可能真材實料搭建雕飾起來的,雖耗資甚巨,但頗有真實感。曆史寫在房子上,藝術寫在房子上,前人之精巧、細致,富貴之餘的講究,仿佛都花在蓋房子上了。

我不免想到杜牧所寫《阿房宮賦》。若非文人的誇大,那該是多麼偉大的中國建築;可惜,給人一把火,燒成焦土了。

古物至巧,正由民醇故也。民醇則百工不苟,後世風俗雖侈,而工之致力不及古人,故物多不精(《夢溪筆談》)。

是耶?非耶?現代建築貴在簡單舒適——正是由外在美走向內在美之故,我覺得反是一種進步呢,並不見得是“百工不苟”的原因吧!何況,為了“破古”、“反傳統”,人類似無限又似有限的創造力是自然會朝“反精雕細琢”的方向走的。

不信的話,找工匠來仿製古樓,照樣可以做得一樣精巧。“仿造”總比“創新”容易得多,不論工精工粗吧;“玄極生凡”,我每走進家具店,看見中國老式的黑漆家具,這裏雕一條龍,那裏鑲一隻鳳,反不如一把樸實而簡單的帆布椅子令我欣喜。或許,老外的想法卻正相反,提起住的藝術,老實說,我是絕不羨慕古人的。

文學的環保月

看到報上說四月被州長戴維斯定為加州詩歌月的時候,我剛好在讀台北寄來的一本新書《與我無關的東西》(鴻鴻詩集),不禁莞爾。好像某種關聯或者暗示,不期而遇。

文學離我們漸行漸遠已是不爭之實,而詩的地位也很像英國皇家或日本王室的地位了。可是州長卻有此舉,非常值得稱道。就憑這一點也該投他一票。因為隻有有道德勇氣的人,才會在這重利輕義的時代提倡人文。要講經濟效益的話,“詩”絕對是《與我們的生活無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