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麵具與蛇(4)(1 / 3)

億萬富翁要上太空去旅遊才過癮呢。如果要我選擇,我說吃“八寶菜”吧,那是我們老祖宗吃葷之前的山珍海味呢。

漫畫之外

有一天看“跨越地平線”(舊金山的call in電視節目),特別來賓居然是漫畫家劉興欽先生,總算也讓我們有個跨越了政治的晚上,讓我們可以稍稍輕鬆一下。男人愛談政治,其實跟女人愛講名人閑話並無多大的分別。可是,男人卻自以為比女人清高,好像談政治是在管國家大事,而影歌星們的私事就是低三下四。一個是“不在其位,欲謀其事”,一個是“唯恐天下過於無聊”,我覺得相去不遠。

劉先生的漫畫,我們從小就知道,倒是第一次知道“大嬸婆”的原型原來是他的母親。可見老太太的幽默感還比劉先生本人來得偉大,因為被知識分子調侃的劉姥姥,在真實生活中未必有那樣的雅量讓人去取笑的。

當主持人史東問:住在美國這幾年的感覺如何?劉先生答:好山好水好無聊。真不愧是漫畫家,答得也很漫畫。

其實,劉興欽除了畫,還有很多小發明也很絕的。我記得他發明過一種木屐,走起路來有音樂的。二三十年前的台灣,大家都窮,誰買這種“豪華鞋”?如今每當我看見美國小孩的球鞋中,有的鞋底兩側有個小燈泡,走起路來可以發光發亮的那一種,就會想到他的音樂鞋子。現在木屐也被膠鞋取代了,真可惜。多年前,我帶女兒回台,在淡水街上看見木屐在觀光店裏出售。女兒還問:這是不是擺Sushi(壽司)的?

今年返台,漫畫倒不覺得有多熱門了,但有幽默感的童書作家卻不少。比如:幾米。他有一幅畫畫的是一頭豬和一隻熊同趴在一根樹幹上,懶洋洋的,下頭寫的是豬熊的對話:

他們說我笨。嗯,他們也一直這麼笑我。

他們說我醜。嗯,他們也常常這麼侮辱我。

他們還說我一輩子沒出息。

嗯,這樣的話我也聽多了。

他們永遠無法體會,笨懶沒出息,

對我們人生的幸福有多麼重要呢。

我一看了這畫,心情就很愉快。想想把豬和熊換成柏克萊街上的遊民不就是一則很好的漫畫了嗎?

在路上

如果旅行也有什麼學問可言,我想那知識的部分還是在書上,而那感覺的部分才會在路上等著我們。如果,心中從無感覺存在過的,我想在路上和在家中就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單調真可怕啊,它能把我們所有的感覺淹死,直到我們由單調中走出時才發現到其他感覺的深度與廣度。

——題記

回台時,搭公路車沿北海岸由淡水一路兜風到金山,也不知是在舊金山看海看多了,還是那幾天的天氣不好,以前覺得很美麗的海岸線,如今都沒什麼印象。反而是在車中,見一小學生因貪睡坐過了站,醒過來時的驚慌神色,到現在還在我腦中盤旋。

那個孩子,急得都快哭了,從椅上跳起來就要下車,司機還蠻好的,溫和地問他:是不是某某小學?他說:是。司機立刻把車停在路邊,說:快下去,過馬路,等那一頭的公車來了再坐回下一站。沒想到他下了車,左右都不看就要衝過馬路,真是危險得要命,差一點就給一輛卡車撞上。這時全車的人幾乎都同時倒抽一口氣,大叫:危險。

我真心疼這小孩子的心慌意亂。一路上都在想:要是給卡車撞了怎麼辦?要是能早點叫醒他多好。要是……每一個“要是”都能改變一個人或者許多人的一生,可是命運給過我們選擇的暗示和機會了嗎?

也許因為沒有答案,所以一直記著。

還有一次,胡亂坐上了一班由陽明山回台北的小巴士,每到一站,上來的人都會在車中找到熟人似的,這個點點頭、那個打打招呼,不久滿車熱鬧滾滾的,原來是哪個村子公休日遠足,大家全像左鄰右舍,阿公、阿媽、阿巴桑,隻有我,我沒有可以相認的人,也沒有被人認得的理由,心裏忽然難過得很。

有人愛好旅行,我不知道他們愛好的是想認得與眾不同的風景,還是那樣忽然覺醒過來的感覺?

孩子的慌亂變成了我的慌亂,我的心疼變成了感覺的複活,如果旅行也有什麼學問可言,我想那知識的部分還是在書上,而那感覺的部分才會在路上等著我們。如果,心中從無感覺存在過的,我想在路上和在家中就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單調真可怕啊,它能把我們所有的感覺淹死,直到我們由單調中走出時才發現到其他感覺的深度與廣度。

紙上人情

自從家裏有了個搞藝術的女兒,每年來來往往的卡片終於不必擔心如何回收的問題了。

今年女兒把我收到的所有聖誕卡都要了去,虧她不怕麻煩,把那些卡片都做成了一個個掛在聖誕樹上的小球。真是好主意,對於像我這樣要不得的溫情主義者來說,滿樹都是溫情,最是我想要的禮物。

有人喜歡把全家福的相片印成節慶賀卡分送親友,有人每年自製藝術小卡傳達創意,大多數人買張現成的來寄。我最怕人家用全家福當卡片,因為並不是人人有義務要為你保存到老的,那麼等節日一過,怎麼樣呢?會不會有人就把它扔進字紙簍呢?卡片還有人可以回收,那些相片和相片上的人……(也許我過度敏感,世上有那麼多人天天在辦喪事的,人家怎麼沒有這種煩惱?)以前有人怕照相,說會把魂魄攝走,如今我怕人家把相片丟進垃圾桶,說來可笑,五十步與百步而已。但是,全家的福氣嘛,我想還是在自家流動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