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麵具與蛇(3)(1 / 3)

有的如小雞叫(青背山雀);有的如貓叫(水雉和鷦鶯);有的單純“追、追、追”“救、救、救”的;有的極為複雜,複雜到山胞們用它——繡眼畫眉——的叫聲之次數及發音位置來定吉凶,是謂鳥卜。

至於鴿子那種“咕——咕嚕咕”含著一口痰似的“醜陋聲”和貓頭鷹“忽——忽忽——忽”之類的聲音,都不知道算不算我們一般觀念裏的“鳴”聲了。

大抵“鳴”總要悅耳才行。有的鳥聲也的確可以用五線譜來記錄。譬如:雄的白尾鴝就唱的是“咪——哆咪”。最巧的是有次在電視節目“信不信由你”中介紹一種鳥的叫聲,跟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樂開頭四個音完全一樣。

知識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有時候。誰不想聽懂鳥語呢?可是,人類的貪得無厭並不會因享受“能懂”的樂趣而中止的。目前,我們對於鳥語,還僅隻停留在知道它們的作用大都用在“求偶”之時,而我們已經發明了一種哨子,吹出來的聲音跟雄雁向雌雁求愛的聲音相似,結果獵鴨、獵雁季節,這一種“鳥語”卻紛紛成了凶器。

你怎麼能想象用“愛與性感的召喚”做成一種騙局,來行獵、來取樂?我想,獵鴨的那些打獵人,大概不會想到那些死於槍下的呆頭鴨,多半是些盲目的“殉情者”吧!

除了騙,人類還有“好為人師”的欲望。為了訓練八哥說話——說人的話,據說是要把鳥舌“修剪”一下的。此外,把鸕鶿的脖子上套個環,用來做捕魚工具;把好看的鳥羽扯來做帽子或捕了黃鸝圈在籠裏消遣等等。公冶長的“釋鳥語書”不寫也許是聰明的;上帝沒給我們翅膀也許是故意的。

在“世界童話大全”裏,關於中國的一則童話,剛好說的是“皇帝與夜鶯”的故事,因為小時候常念給女兒聽,所以印象深刻。

故事說的是——在中國,皇帝的花園裏,有一隻夜鶯,歌聲悅耳,全國的老百姓都喜歡並常常跑來聽它唱歌,唯獨皇上太忙,不知道國內有此一寶。有一天,連皇帝的親戚——日本國王都聽說而派了位大使來詢問有關夜鶯之事,皇上大怒,限令大臣立即把夜鶯找來,“否則殺頭”。皇上說:“我是一國之尊,竟從來沒聽過世上最美麗的聲音?”大臣們急忙把夜鶯請去獻唱。夜鶯,於是輕展歌喉,唱得水柔山清。皇上一聽,竟感動得掉下淚來。

皇上問:“我能給你什麼報酬呢?”

夜鶯說:“你的愛與眼淚便是我最好的報酬了。”皇上因此把夜鶯養在寢宮內,日日以聽它唱歌為最高的享受。可惜,好景不長。不久,日本大使送來皇上的親戚日本國王所做的一隻“機器金鳥”。用金子和珠玉鑲成的這隻機器鳥,扭上開關,竟也能唱出跟夜鶯一樣美妙的歌來。皇上喜新厭舊,夜鶯於是黯然離開了皇宮。

故事的結尾倒不是悲劇——大概是“童話”的緣故。後來。機器金鳥的開關斷了,再也不能發聲,皇上才想起夜鶯,一想就想成了病。正在死神來到床前“催駕”的時候,夜鶯飛了回來,它在皇上窗外的枝頭上婉轉唱將起來。死神聽了那種無以形容美麗的歌聲,竟感動得羞慚起來,就離開了皇上,皇上的病就好了。夜鶯與皇上於是“快快樂樂地過了後半生”。

這則童話,我想多半是洋人自己杜撰的。我小時候可沒聽過這則故事。雖然也知道“皇帝”就是動不動要殺人頭的“人物”,可是從沒聽過皇帝會有什麼堂兄表弟的親戚去當日本國王的。

現在讀了些鳥書,更覺得那故事的“中國性”之可疑。因為夜鶯產於歐洲,色豆褐並不漂亮,雖然“雄者啼聲可愛,聽者易被感動”,可是中國人俗稱娼妓為夜鶯,其中甚無尊敬之意。

如果這故事真是譯自中國的民間故事,我想那夜鶯也許是黃鶯的誤譯吧。杜甫有句詩:“隔葉黃鸝空好音”,黃鸝就是黃鶯。黃鶯“色黃而美,嘴淡紅,鳴聲悅耳”,連《詩經》上都有記載的。

中國的皇帝,不愛宮妃,不愛金玉,愛的卻是一隻唱歌的鳥,洋人對於中國人之“寵愛有加”是可以想見的。至於夜鶯的鳴聲,居然連死神都能動心,世上還有什麼是比這更高的讚美呢?

雖不能上天,聽到熟悉的鳥聲如見故人一般也是好的。雖不懂鳥語,知道煙囪裏的房客是我會飛的朋友也是美的。知識雖然沉重,卻仿佛是我們唯一可求的翅膀,能帶我們飛入另一種情境。

玉環穿耳

美國近幾年來,女人流行穿耳洞,戴極其誇張的耳環。有的非常之大,非常之長,走起路來晃晃蕩蕩,叫人禁不住“目眩神搖”。有的造型極為古怪:骷髏,大象,冰淇淋,壽司等等,無奇不有。好像什麼小鉗子,小碟子,小鑰匙,小鞋子……無不可以垂於耳下。

在舊金山,由於同性戀者眾,戴一隻耳環的尤為時髦。所以賣耳環的鋪子裏,並不是所有的耳環都是成對出售的。有些耳環專門單售。漸漸的也流行左耳垂一串珠子,而右耳則吊一塊古錢之類“非對稱型”耳環起來。

耳飾,到了今天這個時代,實在不能再稱之為耳環了,不僅僅是因為它的形狀早已離環狀甚遠,而且除了戴在耳垂部分的耳環之外,尚有戴在耳輪上的一種叫Ear- cuff(耳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