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我想起我一位在日本住過多年的朋友來,她告訴我:日本的老年人,男的比女的要慈祥多了,據說是男子年輕時沒有受到性的壓抑,到老時“歸順”他太太自然心平氣和,反倒是老太婆一個個都像“慈禧太後”。
日本女人睜著眼裝糊塗,中國女人閉著眼裝糊塗。現在的女人不糊塗了,可是清早六點起床時,孩子吐了還發高燒,九點卻有重要的會議要出席,那滋味也不好受。聰明,是自設的陷阱?
最近美國又流行起老式的婚禮來了:白紗禮服啦,大捧大捧的鮮花啦,祝福與眼淚等等。不過,聽說保險公司也正計劃推出一項新嚐試——離婚保險,為的是防止因離婚而破產或因領不到贍養費而受窮困之苦。
中國女子用纏足來纏住男子的心。日本女子用等待來等待男子的心。美國女子明白心是會變的東西,世上還有很多不變的東西可以追求。
怎麼樣可以不必自苦又能獲得對方的心呢?我想,這就是現代夫妻的理想主義吧!
以前讀過一首舊詩,意譯如下:
我遇到一位先知,
手中拿著智慧之書。
我請他讓我一讀,
他說我還年幼無知。
我說我已讀過千百本書,
相信他手中的書亦難我不倒。
先知於是遞給我那本——
智慧之書。
啊,多麼奇怪,
我一打開那書,
竟如同瞎子一般。
寫到這裏,想起“夫妻”這本大書,我心上也忽然“混沌”起來。
銀河裏的真愛
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七夕了。
情人送花、送糖、送卡片,似乎應該發生在二月裏。習慣了西式的“華倫泰日”之後,會以為情人節是洋人發明的。
以前中國的情人們哪裏有個什麼節?如今托聖華倫泰之福,我們倒也想起我們自己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來了。用七夕與華倫泰日來附比,倒也十分貼切。雖不像洋人浪漫得那樣天真,牛郎與織女後來居上,把情人節的發明權好像又搶了過來,也算不幸中之大幸。
但是,牛郎與織女的故事。原來卻好像並不是為了羅曼蒂克才衍生出來的,它不過又是一種道德上的規範:
“上天垂象,男耕女織,教人務本。”
在花與巧克力糖的甜言蜜語中,也許“教人務本”的那個“本”字,古今所務,其相差已不可以道路裏程計。情人們現在隻顧忙著相會的這一日,哪管它:過了今日就沒有了明日,到明日要分手,直到明年的此時此日?
七月七,月亮不可能圓滿,在那不可能的美滿當中,彙集了多少前人的想象力才給了我們這樣一個完美的結局:一年一度,鵲橋相會。
繁星睜著明亮的大眼,年年來見證這個永不褪色的神話。它是悲劇還是喜劇?要問情人們了。然而,即使天候不好,七夕晚上非但星星月亮看不見,還下起雨來,情人們也會說:“那是織女的眼淚。”不必跟情人們認真,情人是世上另一種人類,信不信由你。
最近讀一九九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Szymborska的詩集,她在一首題為《真愛》的詩裏,用一連串的問號來質疑真愛的存在。
真愛是正常的嗎
是認真的嗎還是現實的
這世界又能從兩個隻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情人身上
得到什麼呢
難道不是嗎?真愛是必需的嗎?為什麼千萬人中揀選的剛好就是他倆而不是別人?這難道公平?並且,我們痛苦地建立起來的原則與道德一遇上了它好像就得瓦解,我們的報償卻是什麼?然而,沒有了它,宗教啊詩啊又將何去何從?世界不顯得太寂寞了嗎?
她真聰明,問了一大堆的問題,好像真愛是一種假象,存在與否都無關緊要,但卻在結尾時,她寫道:
讓那些從未找到真愛的人去說
世上哪有這等神話
因為隻有如此相信
他們才活得容易也死得容易
這樣的結尾,把真愛推到了信仰的頭上,因此,讓信的人去追求,不信的人活得容易,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在今夜七夕的星空下,讓我也套用她的聰明,說:情人們快享受現在吧!永恒的愛也許隻在一念之間。
真愛,就是情人們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