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會唱歌的葉子(6)(3 / 3)

“舉步維艱”那裏麵的“步”,指的一定是滑雪人的“步”,我現在才想到。

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裏有位教授過百歲生日,記者去訪問,他說:“我四十歲才學滑雪,一學就愛上了。七十歲時,我是冬運滑雪隊的領隊。我不知道什麼叫‘老’。”我看著女兒蜜糖一小時不到就學會了滑雪,兩小時後就上上下下獨自去搭纜車,我可是知道什麼叫做“老”。尤有甚者,滑雪回來第二天,全身酸痛;第三天,發高燒;第四天,咳嗽……得了“菲律賓流行性感冒”,非常地不中用。

病也有病的好處。病中,報上大字小字沒有不看的,倒發現美國報上的婦女家庭版與中國的有點兒不同。中國婦女愛說兒女,美國婦女愛談的是貓狗。其中有一篇文章說:

現在又到了全家出動去滑雪的時候了。有時候,家裏的狗也不能不帶。如果帶狗去,有幾件事你得注意——所有狗的預防針是不是都打了?給它買件毛衣,很需要。多帶些浴巾,給它擦幹身子用,尤其是腳心的碎冰片和肚子上的殘雪。“家狗”是已經給我們馴養慣了的,跟北極拉雪車的那種狗並不一樣。北極狗毛多皮厚,有自然的禦寒能力,家狗卻不行。每年滑雪周一過,獸醫那兒就會出現許多患了凍瘡症、傷風症等等的狗。……

我沒敢把這篇文章給家裏的人傳閱,因為我知道外子會怎樣的來取笑。唉,不爭氣的“家狗”是做定了與滑雪無緣,雖然沒跌斷半根骨頭,亦複何言!

半月灣裏南瓜肥

萬聖節來了,孩子們的豐收節。

我們在電視上看到唐人街主日學校的老師,帶著一群中國孩子,到半月灣的南瓜田裏選南瓜。秋高氣爽,藍天白雲,一個個橘黃閃金的大南瓜擺滿了一田。孩子們這個摸一下,那個抱一下,恨不得每一個都帶走的樣子,真是暮秋時分最最動人的景致了。

半月灣到處都是菜田,有幾處南瓜田傍著海灣,灣裏有各式遊船——有帆無帆、單帆雙帆、小艇汽船皆可一見,風景很好,所以很多人不遠千裏到這兒來買南瓜。就像聖誕樹,人工做得又好又不掉葉子,可是,有很多人年年要買真樹——自己到林裏去砍或者在苗圃裏去選,假的永遠無法取代真的,因為人們要的不僅僅隻是那個瓜或者那棵樹而已。

半月灣一路上有很多的南瓜田。有的粗放沒有一點打扮,一個個南瓜灰頭土臉地排著不很整齊的隊伍,放眼一看,很有質樸的魅力。有的則是一副旅遊勝地之貌,田裏紮著牌樓上寫“萬聖節快樂”之類的“標語”,玉蜀黍稈做成草人狀穿插在南瓜堆裏。有的南瓜已經刻好變成南瓜燈,咧著笑開的大嘴討人的喜歡。有的地方更有趕集的味道,南瓜田邊還有來賣花、賣室內植物、賣南瓜派的小攤子。

大部分的南瓜田裏都鋪著稻草,走在幹草上的感覺,跟走在草地上或水泥地上的多麼不同。孩子們的褲管上沾著稻草,捧著南瓜的小手上沾著泥,臉都笑得跟南瓜一樣滾胖滾圓的了,這哪裏是城裏頭或者高爾夫球場旁邊可以一見的場麵?這裏不是江南,我們從來不曾賞過秋荷或者劃過采菱角的小舟。這裏也不是高原,風吹草低牛羊一現的情致也隻在書上讀過。幸有萬聖節,我們才得以分享了一點大地秋收後的餘興,雖然是沒有一點中國味兒的。

不過,這星期的《亞洲人周報》(Asian Week)上,倒有一篇文章說萬聖節是中國發明的,因為中國的七月半是鬼節,跟萬聖節有點相似,雖然有點附會,但是因為萬聖節而能想起一點中國文化來總是好的。

不論中外。我看節慶都是給大人返老還童設的,孩子們隻有參與的份兒。唯有萬聖節,孩子們較像主人,大人們也比較地不像“喧賓”。

你瞧,孩子們給南瓜畫臉打洞,比賽穿著存心嚇死人的奇裝異服;等挨門挨戶討了糖果回來,還要數來數去,直數到聖誕呢!在這滿是糖的快樂裏,我們也隻好暫且不提看牙醫的事了。

在美國過中國年

那年的春節第二天,女兒跟我嘀咕:“老師要我星期一在學校裏給同學們報告中國新年裏,我吃了什麼、玩了什麼特別的東西。我們隻吃了一隻烤鴨,怎麼搞的?”

她說在書上讀到舞獅舞龍、年糕、壓歲錢什麼的,比我知道的還詳細,我心裏一陣淒涼。我不知道怎麼樣跟她交代吃年夜飯的事,我想說的是:那些吃食倒不怎樣,要有那份人情與熱鬧才顯得特別。人情?如今要想三代團聚,籌了路費還得愁假期。人各一方,恐怕五年也難一家湊齊一回。熱鬧?沒有唐人街的地方,隻有冷清依然。

幸而我那童心未泯的大姐,帶著鞭炮由紐澤西飛來。孩子們樂極了,她們把小鞭炮一個個插在雪上,我點了一支香,她們在雪裏放起鞭炮來。鄰居兩個小男孩趕來爭著要玩。小小的爆竹在雪上炸成一個個淺坑,坑沿是淡黃色的火藥和碎碎的紙片。因為被雪悶住了,所以爆炸的聲音不大,我們便不去擔心鄰居的反應。偶有鄰居探出頭張望,也笑著對我們說:“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