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匆忙的腳步不停地在前方、後方之間穿行。考勤表上,一年365天,他竟有362天在工作!
他是拖著年邁的雙腿,唱著那支豪邁的歌,一步一滴汗地走到這一天的。當這一天終於來到的時候,他卻悄然離開了崗位……
他退休了,人們還能常常聽到那支歌。在無數個黃昏,夕陽下,秋風裏,他的歌聲無處不在――
走進黃龍灘
大山套小山
當年,他唱著這支歌走向如火如荼的建設歲月,後來,他唱著這支歌領導翻天覆地的創一流;現在,他又唱著這支歌向他鍾愛的事業揮手告別……
啊,這支歌!這支他生命的驪歌嗬!
從西藏到清江
六月,天熱得像在下火。
譚少華卻覺得身上冷嗖嗖的。在連續工作了5天5夜之後,他感到這種異常的冷。走在40℃的高溫下,臉上不住地冒汗,可那汗不像汗,用手一抹,涼的。他知道自己病了,身體內這種時冷時熱的感覺已經持續了兩天,因為離不開崗位,他堅持沒看醫生。現在,他感到頭重腳輕,惡心嘔吐,眼前的陽光白花花的……
他被迫來到醫院。醫生作了一下簡單的檢查,說:“你病得很重,要立即住院。”
他說:“不行。我沒有時間。”
醫生想了想:“那就在門診上輸液吧。最少得輸5天。”
他說:“能不能打屁股?”心想,打屁股簡單,針一抽就了事,不耽誤時間。
醫生白了他一眼:“不行”。
“不行就算了,又不得死人。”他扭頭就走,歪歪倒倒地走進廠區,歪歪倒倒地朝辦公室走,突然,脖子一扭之間,他兩眼愣住了――前麵有一個煙頭!
這個發現使他非常憤怒。一流電廠的廠區是絕對不允許抽煙的!廠裏已經連續下了兩次禁煙令,明文規定:廠區內抽煙者,罰!
他走近那個煙頭。看來這個煙頭丟得有些心虛,丟到地上後似乎發現不妥,又用腳踩了一下,使煙頭的下半部陷進泥裏,但還是一眼就能發現。
他用手摳出那個煙頭,依稀辯認出那是“555”牌,心想,誰抽這種煙呢?這回非要查出這人不可!
終於,有人向他反映:有個小青年還在廠區偷偷抽煙!
他立即把那個小青年叫來。沒待多問,小青年坦然承認煙是他抽的。
“罰!”沒得商量。一流電廠的職工得有一流素質。
小青年不依,開始軟硬不吃,後來破口大罵。
他依然堅持:罰!
小青年憤怒了,撲上來抓住他的衣襟,舉起了筋暴暴的拳頭……
打吧,打吧,他想,這款怎麼也得罰。
小青年無力地垂下了拳頭。
其實,被罵,被威脅,被抓衣襟的事在他身上已經不止一次發生。你要創造一流電廠,你就得嚴格要求每一個職工:不準賭博打牌,不準亂扔亂棄,不準在廠區內吸煙,不得發生任何大小事故……
有人別不過來,就要找他扯皮;
有人心裏有氣,就要找他尋茬……
對於個人的榮辱,他從沒放在心上,他是農民的兒子。農民――有什麼苦難不能承受呢?回憶自己42歲的生命曆程,從一個農家子弟到水電專家――知名企業家――一流電廠的廠長,哪一步不是憑借那種農民敢用骨骸撞擊岩石的堅韌生命力堅強地走過來的呢?多少年來,無論成功或是失敗,幸福還是痛苦,總有一種“咯吱咯吱”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那種特殊的聲音貫穿著他生命,時時告訴他不要忘了那個年代,那個艱難卻充滿了激情,痛苦卻孕育著希望的年代!
那是一輛破卡車在茫茫風雪中艱難爬行留下的聲音:“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20年前,他從武漢水利電力學院畢業,就是坐著那輛破卡車在茫茫風雪中伴隨著這“咯吱咯吱”的聲響,穿過茫茫雪原,走向西藏高原的。他本來可以留在內地,內地有10多所大型水電站爭相邀請他去,但作為當時78名應屆畢業生中僅有的兩名黨員之一,他誌願去了西藏。當一溜低矮的土坯房裹著風雪撲人他的視野,他知道那就是他在無數個長夜夢想和希望的所在。天啊,他將在這裏――在這樣的地方――度過生命中最燦爛的年華。滿腔熱情在一瞬間被風雪凍僵,窮苦人家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比他家境還要荒涼的處境。他出生在湖北仙桃農村,父親雙目失明,兄妹7個全靠母親拉扯成人。從小到大,他沒穿過一雙球鞋,沒吃過一餐米飯,沒打過一把雨傘,1978年當他以優異成績考上大學時,都沒有幾十元錢的路費去上學,幸虧當時的公社書記替他買了一張到武漢的車票。大學四年,除學校少量助學金外,他總共才用了160元錢。貧苦的出身使他懂得珍惜每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大學期間,他不僅是有名的高材生,而且入學第二年便加人了中國共產黨,畢業分配時,他以一個共產黨員無私無畏的精神第一個報名去西藏,他不是不知道西藏條件艱苦,氣候惡劣,他是懷著獻身邊疆的火熱激情作出這個決定的。臨行之前,他回家向親人告別,已經雙目失明的父親此時又患肝腹水,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但是老人堅定地支持兒子的決定,他顫抖著將手伸到兒子頭上,說完了他生命的最後幾句話:“是國家花錢培養了你,你應該到國家最需要的地方去……”
他是戴著黑紗奔赴西藏的。他所在的西藏山南地區沃卡電站是全西藏最大的電站,所謂大,也隻有6000千瓦,就是那座6000千瓦的電站提供了他人生第一個創業的契機。
他是全廠唯一的一個大學生,技術上的難題當然得由他想法解決。進藏第二天,他就碰上了一個困擾電站幾十年的難題,由於特殊的冰雪天氣,管道常常被冰雪凍住,致使發電無法進行,每逢此時,電站就會自行停產。麵對這道書本上沒有學過,實踐中沒有見過的難題,他也感到無從下手,在翻閱了大量資料之後,他把自己關在一間小屋裏40天沒有出門,在吃了40天幹菜和罐頭之後,他滿臉菜色捧著一疊圖紙打開了房門,一個名曰“活動攔汙柵破冰裝置”的設計方案,僅用半個月時間便安裝完成,一舉獲得成功,從此解決了水管冰凍的永恒性難題。這一發明創造很快被西藏自治區水電局設計院在全藏推廣,他因此而成為整個西藏水電界的名人。
之後,他開始獨立負責機組的運行和組裝,在西藏的10多年裏,他組裝過上百台機組。他忘不了每一次電燈亮進大山,成群結隊的藏民一排排跪到他麵前,為他磕頭念經,雙手獻上哈達的情景。每逢此時,他都會熱淚盈眶,心說:這是我們的同胞啊,我們生活在同一條船上。
因為德才兼備,他1982年10月進藏,1984年便被提拔為技術廠長。
因為貢獻突出,他被全國總工會和國家計委授予“技術改進積極分子”稱號。
1993年,他離開生活了10多年的西藏,被調到清江隔河岩電廠。來到隔河岩後,當時已是副縣級身份的他,由於沒有合適的位置,暫時沒有給他任職,他沒有一絲怨言,以一個普通工人的身份默默工作,從頭幹起。隔河岩電廠是一家現代化大型企業,每天都在發生變革,為了適應這種變革,他加倍學習,努力進取,不斷前進。
1994年4月,他當選為機修分廠黨支部書記,同年4月當選為機修分廠主任,12月當選為廠長助理。
1995年3月,電廠開始創造條件向國家電力部安全、文明生產達標,作為廠長助理,他一年有一半時間都在加班,視力從1.5降到0.8,他負責的機組,檢修一台達標一台,通過一年努力,1996年全麵獲得達標成功,為創造全國一流電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與此同時,他負責隔河岩電廠參加全國“大廠”勞動競賽,連續3年都奪得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