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邊上那公子,燒的也是土香嗎?
誠信誠意三四拜後,宋軒和小胖子一起跪下來,感悟天地間的悲憫與傷痛,也為先聖人祈禱或者念經——雖然聖人屬儒門,但是念的經文也可以是儒門一脈的呀?
《詩經·召南·甘棠》,一篇不算古老的詩賦,就刻在先聖祠的門前一麵牆上,以朱砂為印記,如天哭,如正名:
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蘢。
蔽芾甘棠,勿剪勿敗,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說。
一首流通於天下的古詩,經文如緬懷,如泣訴,如聖人仙去之時落霞滿九天雲梢頭。將思未思,不如不思。
後於聖人之作在此間一並摒除,若是後人想在此言詩,隻能自請紙墨——這大概是全天下最任性的祠堂了吧。
掛在聖人祠最上方的不是聖人的畫像,而是聖人的一斷章藕句,寫於此方草堂,更驚人地貼合此方的心境: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不過聖人所夢之地會在何方?是.......九天之上?
宋軒眯著的眼睛偷偷睜開,發覺小胖子已經醉於暖春的風,眼睛閉上,嘴巴不知道在糯糯些什麼,還流些口水。
那個女孩子也早已跪在地上,兩隻手十指相扣,拱衛著尖尖的下巴,倒像是在祈求姻緣,不過那似乎是很莊重的儀式,讓人不敢看輕了。
小孩子會知道什麼是祭奠先人嗎?會知道這般的意義嗎?雖然古時候人會早熟,可是也不至於潛心至此吧?宋軒心裏暗暗嘟囔。
不過,這裏也確實是悟道的好地方,因為,即使是聖人的悲也是後人的道。
但是,宋軒真的不懂,什麼是道。
前世今生的宋軒,雖然見過了種種不科學的現象,終歸是相信,世間萬物都有其規律,有其法則。宋軒也見過,這個玄妙世界的法則,便是道。
可是,什麼是道?所有宋軒見過的典籍,全都是語焉不詳,晦澀難懂,若即若離。道德有言,道可道非常道。可是,還是解決不了什麼是道的問題。
上善若水?哦,水。宋軒前世今生的印象與邏輯,就隻能推導第一步了,再深實在是難以明說。道理宋軒不是不能說,但是,說了自己也不懂。
好在,夫子一脈的學問還是大概能懂的,不過,宋軒卻沒有從那積累中,找到自己該走的第一步,書山無涯,路在何方?不能明心不能見誌,何來悟透紅塵呢?
宋軒還沒有踏入觀止境界呢。
什麼是觀止?前文之述備矣。但是,觀止境界所需要堪破的那道知見障,宋軒依然不得見。那是心海的彼岸,道法的第一見,將是路上的,將往路上的,言念於深沉的,心懷於虛妄的,觀止矣。
大概,是因為宋軒還沒有悟吧。雖然宋軒有所理解,但是宋軒沒有通透大道,所以宋軒還見不到那隱藏在心中的知見障;有朝一日,如果宋軒能分辨這時還不能說出的種種玄妙,那扇門,就會慷慨地為自己打開了吧?
天花,墜落起來呀。
................................
心中有落寞有傲嬌的宋軒,一閉眼就落入了夢中。
正如當年那個去新婚宴飲的馬車上無心喧嚷的孩子。
入夢非夢,一醒方休。蝴蝶墜落,似喜似嗔。宋軒眼睛睜開來,心中的迷惘變作了莫名的喜悅。他想笑出聲來,可是那樣是他便成了笑料了,非我所欲也。於是,他偷偷的將小胖子的鞋子脫下來,尊敬地奉在先人靈前。
先聖在上,小子名軒,在此許諾,若有昭然,願為天下寒衣人,遮蔽一身。
宋軒是心裏默念的。宋軒不知怎麼的,心思和孩子越來越接近了,明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實現的,卻偏偏要去想去掛念,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吧。
身旁仿佛有一個年紀仿佛的少女也在許願:
“吾,吾.....小女子宋家姝,在此願許,妖有三生人有三魂,吾願......願一生不染血。”
嗯?宋軒猛然驚起。若是幻覺,為何這話語如此輕靈熟悉?可若不是.......為什麼眨眼又不見了呢?
小姑娘的影子淡去,留下的,是那個小廝裝扮的姑娘虔誠祭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