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遊人以觀察者的角度看去。成都雖好,方言更濃——比之江南清新,有一重饒舌的味道。
更不必說,空氣中也有些古怪氣息,好似硫磺,好似天災。不過氣息還是淡淡的,被長江帶來的澄澈的醴水,衝洗幹淨,一如春月裏犁過的田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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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巾帕兼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一個厚壯漢子臉上,一番尖銳厲聲從宅院中回響:
“汝這憨韃子也知道家來?啊?
“一去二三月,家中人之苦,汝又怎曉得?”說著說著,是連罵帶哭,弄得那漢子蒲扇大的手掌放也不是,捂臉也不是,隻攪得心裏亂如麻。
那豐腴而幹練的婦人隻是轉身坐在院子中一座藤木編成的座椅上,氣鼓鼓不說話,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夫人啊夫人,這次出鏢碰上了些小麻煩,吾......吾也奈何不得呀。”那漢子很委屈,不過看到夫人手一招,立馬喜笑顏開,將背上長有三丈的大刀取下來悉心掛好,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到夫人身前,一副鞍前馬後的模樣。
“鏢局的規矩吾也不是不知道。嗯,左邊些;當年吾爺從姥爺手中接下這片基業時候,也曾今拋下娘親與吾兩人,闖走四方半年不著家。但是!”
她的話音一時作響,驚得粗壯漢子一時間失了分寸,敲打的力氣偏了,不免連聲唯唯,大氣不敢出;雖然他知道後文該如何走向,但是他曉得,此刻最好還是聽下去——免得再遭受一頓臭罵。
腮幫子還是有些火辣辣地疼。
王鏢頭非是一個沒有火氣的人,然而在待之恩重如山的妻子麵前卻全抬不起頭來。
想當年落魄時候,還是老鏢頭將他從餓死人的地方撿出來,授之武道,妻之長女,如此恩情,無法言語,讓王鏢頭在妻家麵前始終無法驕傲起來。
那把大刀還是老鏢頭親手相贈,約為師徒之時的那把武器早以磨壞了,而這把縫縫補補又用了好多年......據說是老鏢頭家傳的神兵。誰知道呢。
老鏢頭美其名曰妻之長女,實際上是把家底都托付給他了——老鏢頭膝下無子,小女還願臥青燈,一脈相承,唯有納婿。
納婿便納婿罷,王鏢頭自知不是什麼大人物,也無法要什麼麵皮;又曉得此生受老鏢頭恩萬死難報;再者自己也不明家傳何處,隻知是王氏子。隻是這妻子性情......有些乖張,讓老丈人時時不喜,自己,也難以壓服。
這裏想著,心中也是有怨氣的,隻是手上的功夫是不敢落下的,伺候夫人的事情,自是吾等新時代灰太狼該做的正事!
想起來日來經曆的麻煩事,王鏢頭就一陣頭疼。
鏢局已是老字號了,山頭間的大王們也早已相熟,那不開眼的混小匪更不能是真刀真槍好漢子的對手。哪家山寨見了自家門麵,不退避三舍?
然而這次,不知是惹了哪路神仙,經過三峽上成都的時候,風水便不由人意。
往年難見的狂風,吹連了三天三夜。大船沉礁石者十有三四。雖然這算不得鏢局失職,可也讓一筆大買賣砸手裏了;更不必說,為了拯救那擱淺的幾艘巨輪,王鏢頭還動了自己多方門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累月時光。
這是哪路神仙打架?真真是惱人,小鬼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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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三年的巫山風雨,許多過往的商旅對此都記憶尤深,有人猜測是有立足聖道之上的大人物在此。
宋軒聽聞此事之時,心情不能說是好看——又想起揚州那場累月的雨,分辨其中的相似處,不知道該不該有些傷心與沉悶——雲從龍,這是又一條龍嗎?
念著此事,宋軒又隨意出得庭院東門,獨自離家去遊覽這偌大成都府城。宋軒已經齋發,也是有自己的主觀意識了,能任性在這天空下展翅,尋找自己的自由,不必再聽著伯母一刻都不願停的嘮叨,隻要修行和學問不落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