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新嫁娘,明月望(其二)(3 / 3)

宋軒又想起那些感人肺腑的詩詞,想起那些流傳後世的名言,心下空明不見塵埃,筆落也無聲。宋軒寫得不是很快,但時而有墨珠渲染著字跡邊緣,時而筆墨未幹便被抹個糊塗,直到寫完,宋甜才吃力地辯解出那一頁詩句,當下裏興奮不矣,鼓掌不絕。

柳老奇道:“看來又一個如是先生要出來啦!”

宋軒隻能撓頭否認:“如是先生乃是千百年一出的絕人妙人,小子怎堪媲美!”

宋甜很誠懇地看著自己的弟弟,然後補充道:“確實如此,就容顏來說,如是先生那等佳人的境界,鈴鐺兒還是差了幾籌。”

宋岩笑。宋軒苦笑。柳老大笑。一旁接過宣紙的青衫小伢忍住不笑。

那份詩作傳到了首席之上的書翁手中。

他那憂慮之色愈發濃鬱的臉上忽然顯出驚訝的神色,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個小伢問道:“這一篇的著者是一幼齡小兒?”

“是的,老爺。”青衣小伢如實道來。

書翁看著墨跡未幹的紙張,臉色怪異地點點頭,歎了口氣:“不世之才啊!”

在一旁的幾個先生聽到這句話,好奇心不能抑製,其中一個花發棗紅臉的老夫子伸出一隻黝黑如麥的手,一把將那份宣紙奪過來,快速瀏覽了一遍,然後閉目細細體會了一下,也隻能發出一份感慨:“老夫不如也。”

每當詩作傳閱其人,那人臉上的詫異之情便呼之欲出;如此以來,所有人對此的期待都上升到了洗耳恭聽的地步。終於那個相對年輕的夫子握住了那卷薄如蟬翼的宣紙,懷著莫大好奇心看了下去。隻見字句之間還顯稚嫩,留白之處也多有累墨,然而,對於一個孩子而言已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而觀其內容,更驚豔萬分,筆力之深遠勝方家子。

他一邊看著,一邊就情不自禁地念出來:“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他懷念起自己的青春年少,懷念起一麵之緣的情人,懷念起世間生死相許的愛情。

堂下眾人一並聽著。很安靜的時候宋軒也在心裏直嘀咕。前生女朋友很喜歡納蘭詞,所以在追女朋友的時候看了許多納蘭詞,但是納蘭詞知名的真的不多,怎麼說呢,納蘭詞很多時候適用性不是很高,而且讀來有一種壓抑的情感,總是這樣。所以納蘭的靠譜程度遠小於東坡先生——然而貌似東坡先生的名頭動不得.....

宋軒心中埋怨自己,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嘛。想學前輩那樣用一篇水調歌頭殺遍四方的念頭,真是太天真了。

但是,總要有人打破這個寧靜的,見得眾人都在心裏暗自揣測這是哪一位大才子的佳作,那府上的主人——也即是那個書翁起身說道:“剛剛那首小詞非是大家所作,而是小童所書,然而其意境深遠,立意之高絕,當為天下所頌歎。老夫自問曾經滄海,然而也沒有資格分辨這其中蘊含的道理;大家當自飲自啄,品味其中,所得必然不會少矣。”

到了現在,有才之人已經上堂過了,無才之人因為珠玉在前——最主要的是害怕自己連孩子都比不過——也棄筆喟歎。等商議合適之後,那書翁便將最終結果宣布了。

最後的榜首自然不是宋軒——不然這讓那些有功名在身的人情何以堪?不過,最後宋軒也是收到了玉璧一雙聊表補償,這是後話。

這時候,月色已上中天,覺悟過來的人們終於意識到,今日這場婚姻算是砸了。但至於是怎麼砸的,眾人分說難有定數,有的說新娘子跟一個野小子跑了,有的說新娘子逃婚了——這兩者是有一定區別的,還有的說是揚州知府老爺因為憐惜女兒,不願促成這樁政治婚姻——眾說紛紜之中,隻有一點是很明確的,那便是新娘出奔了。

對此宋軒隻想說,好任性的新嫁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