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很恭順地聽著。然後他躬身道:“晚生仰慕文彥公久矣。昔者聞文彥公有言曰:‘君子之利天下也,不獨善其身。’我今日所來,乃是為民請命。”
“為民請命之事,天家可知,朝堂可憂,如何煩擾我們?”老婦人之情還被掩飾得很好。
劍客一直低著他高傲的頭顱,說道:“我知道,當年文彥公因變革之事而受罷黜,而被天下唾棄之事,是天下有負於文彥公。然而若文彥公還在世,其必有惻隱之心,必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既往不咎,拯救萬民於水火。”
“那你可知,人人去救天下人,何人來救我們呢?”老婦人透露出一絲嘲諷一絲無奈。
“夫人。晚生無以明誌,唯一跪以為蒼生請命。”在雨中,劍客將劍卷起裹入自己的衣衫內,然後雙膝跪下,眼神清越,“我知文彥公之難,罪不在其身;然而蒼生又何罪,須逢此難?請夫人寬解!”
老婦人突然歎了口氣。“你是在責怪老身隻知道看回頭路,不直到向前看嗎?”
“晚生不敢。”
“敢不敢,又有何用?”老婦人輕聲說道,“這國,會是年輕人的;這家,也會是年輕人的,我又何嚐不懂?隻問你懂了嗎?”
“晚生懂了。”劍客向著老婦人,更恭敬地說道。
“越兒,課堂時間也該到了吧,此時可拖遝不得。快些去,宋家少爺可要等心急了。”老婦人露出和藹的笑容,對著邊上茫然無措的書生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家常話。
劍客在這時候也站了起來,向著老婦人深深作揖,然後對著書生說:“我也願同往,不知兄台可能許否?”
書生點頭細思量。
兩個人行走在雨中的揚州,一個是書生,一個是劍客;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個撐著傘,衣冠整齊;一個卻淋雨而行,渾身上下很不幹淨,雖然沒有濕透也便是了。
兩個人都很安靜。
他們都在等待對方的第一句話。
最先沉不住氣的是書生。他問了一句話:“你是誰?你為何而來?”
劍客回答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為何而來。我為你而來。”
書生便愣了一愣,苦笑道:“自我有記憶起,家道便早已中落。娘親曾和我說過曾祖的名望與聲譽,而這輝煌我知道,但是,也僅限於知道而已。那已經是過去時了。”
仿佛是敲到了痛腳一般,書生再也沒主動拋出過話題。劍客隻是靜靜地隨著他,不經意間居然透出了一絲仿佛的微笑。
在宋府的大門口,書生並沒有遇到阻撓,雖然劍客隱隱有一些威脅讓人不能安心,幸而看門的護衛在他身上並沒有感應到殺氣,也便看在已經有不小聲望的夫子麵子上允許他陪同進入。
他們便取道長亭,徑直前往書屋。在那裏,還有兩個學生在滿懷期待等著他們敬愛的先生哪。張夫子一想到這裏,心下喜悅,又重新恢複了自信的感覺,連日的雨帶來的煩躁也一洗而空。
宋軒和姊姊宋甜在那屋子裏,或歌詠懷,或長相思,在一大清早不知道在偷偷想些什麼。看到先生來了,宋軒便趕忙拍醒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