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子在門外抖擻幹淨水珠後，若無旁人地走進了屋子裏，很溫柔地向著兩位學生問候了一聲；這也正是夫子謙謙君子，溫其如玉的日常修養。而劍客懷抱著那把很有特點的劍，靠在門邊上並不體現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他不主動彰顯存在感，小女孩卻因好奇心而對他充滿了興趣。雖然囿於先生當麵不可逾矩，宋甜的眼睛卻一直毫不掩飾地盯著他看，劍客也恍如未知，就這樣認真地看著夫子，未有一刻他顧。夫子無奈，便隻得輕聲咳嗽幾下，提醒他們不要過分。
這是多麼奇怪的一個日子啊。
張夫子授課還是這樣幹練而卓越，並不因為多了一個聽眾而致使水準下降。宋軒與宋甜沒有分心，依然像往日般津津有味地聆聽。劍客此時在閉目小憩。
然而這樣的和平遲早會被打破，比如說，下課時。
張夫子講了約莫一個時辰，便宣告休息一炷香的時間。這時候精神抖擻的宋甜眼珠子轉得更快了，心中的殷切好奇也展露無疑。孩子總是不怕生的嘛。
“這位先生，你是誰呀？”小姑娘的眼睛裏滿是好奇，首先發難。
“半山書院，莫蘭州。”劍客本不必多說，但是或許是對她心有所好感，還加上了別的話，“半山書院，是江寧最漂亮的書院，而且還收女弟子。如若有意，小姐可來進學。”
“半山書院？”宋甜皺了皺眉頭，陷入深思之中，她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卻不能分明辨認。
宋軒搶白道：“半山書院？那不是天下七大書院之一嗎？”
劍客一笑而過，沒有否認。
本是在一旁聽著的先生也加入了話題的討論：“你是從江寧來而來。”
“正是。”
“據說江寧之變，不止天災，可為真？”
劍客很鄭重地點了頭，然後吐出一個字：“龍。”
空氣在刹那間仿佛沉重了三分。
“怪不得你所來，是為借外力。”張夫子若有所悟。
“先生，到底是什麼事情啊？龍，是什麼意思？還有這位奇怪的莫......莫先生，倒是什麼情況？”小姑娘急眼了，她像聽天書一樣什麼都聽不懂。
“想聽嗎？”莫先生很和善地笑了，然而看到這個笑容，宋軒腦海裏卻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大尾巴狼的形象，趕緊搖了搖頭想要甩掉這些幻覺。
這卻造成了某些美妙的誤會。
宋甜醉聲道：“既然你不想聽，那便出去，不要擾了我的好心情。”
宋軒怎可吃癟，朗聲道：“誰說我不願聽的？我隻是不樂意勞煩先生們。”
莫先生哂笑道：“且止住，且止住，莫要再爭。前因後果，須聽我細細道來。”
這是一個安靜的上午，四個人的私塾大得好像是四個人的天下。窗外風雨擊打過無數芭蕉，卻無法奈何這紅塵中一葉小舟。或許舟中人劍指天下，或許舟中人一遇風雲而成龍，但在此時此地，此間不過是站著兩個明白先生，兩個糊塗學生。
莫先生的聲音不似張夫子般清朗，卻有一般磁音，恍若那年江邊的說書先生。宋甜兒沒有再說話，站在師長麵前很安靜地聆聽。小姑娘似乎是世界上最好的聽眾——當然，是在青春期以前——宋軒心裏如是說。但是他還是來不及去想姊姊未來會是什麼樣的人。
因為故事就這樣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