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3)

但他卻好像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心痛,隻是覺得胸腔裏好空好空,空得仿佛破了一個大洞,連血也不會流了,連痛都無法感覺,好像猛然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自己這一生最重要的一部分,並且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氣氛有些壓抑,一股難以言說的窒息感覺在空氣裏悄然彌漫,唐寧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好久好久,唐寧終於開口:

“嗯。”

這個字壓抑低沉到了極點,仿佛瞬間便將整個大殿都凍成了冰。

蕭淩隱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慢慢的走回到了桌邊,在椅子上坐下,他左手支額,右手的掌心躺著一顆明淨的心形卵石,透徹得恍若寶玉,通透的石身內飄著輕雲一般的花紋,看起來似乎就飄在眼前伸手即可抓在手裏,但其實永遠也無法真正觸摸。

借著桌上一盞明亮的燭光,他的手指細細的摩擦著那顆心形卵石,石身鋥亮,泛著柔和的光暈,他恍然想起她才撿拾到它的那天,它的表麵還有些粗糲,不若今日這般鋥亮美麗,隻因長久跟在他身邊受他的撫摸才有了今時的光彩奪目。那一天是他們少有的快樂時光,他和她去宮外遊玩,隻有他們兩人,她牽著他在坑坑窪窪的卵石灘上一蹦一跳的行走,河麵上還結著一層厚厚的冰,在陽光下亮亮的,好似水晶,河灘上還積著一層沒有完全化開的白雪,隻有一些被人們常常踩踏的地方幹幹淨淨,裸露出大大小小的鵝卵石,而她在河灘上尋尋覓覓在許許多多的卵石裏一眼便相中了這顆,她雙眸泛著盈盈的動人光輝,好像明淨的水麵泛起的粼粼波光,她高興的將這顆卵石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好像那是一顆價值連城的珍寶,她把它送給他鄭重的說這顆心形的卵石就像她的心一樣,澄澈幾淨一生一世都交給他。

她那猶如玉珠跌落玉盤邊緣的聲音天真快樂得就像一個小孩,但卻像一曲仙樂深深的擊入了他的心底,那道泠泠之聲一直縈繞在他的耳畔,夜夜都出現在他的夢裏。

“我將我的心交給你了,一輩子。”

他到現在才明白這原來是他這一生聽過的最動聽的話語,這顆心形的卵石的確是一顆價值連城幾遍傾盡天下都換不動的珍寶。

忽然間,眼前有些猩紅模糊了,左臉有些涼意沿著臉頰滑下,恍恍惚惚間他好像看見了那日河灘上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她微紅的臉頰,還有那雙亮晶晶的剪水雙瞳。

他伸手去端手邊的那杯茶才發現原本的一杯熱茶早已涼透,清澈的茶水裏映照出他有些蒼白的臉和那雙無神的眼,左臉似乎有水痕在燈下閃動,“啪嗒”一聲一滴清淚墜入那杯早已冷卻的茶水裏,杯中濺起小小的水花,輕輕的蕩起了一圈圈清漪。

他想再回憶一次她的笑容,卻偏偏想起那晚她在雨中痛哭的樣子,風雨飄搖裏她像極了一朵隨時會被折斷的花,他還記得自己在窗內看著她痛哭的樣子自己的心就像油煎一般的痛,但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去抱住她的衝動,他不記得指甲陷進掌心的痛楚,他隻記得後來雙掌鮮血淋漓的模樣。

放她出宮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將她留在宮裏或許她隻能得到傷害和不快樂,若是一定要自由才可以讓她快樂的話,那他願意讓她去湖光山色裏逍遙,就算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不是自己,更何況,他還有一個終生都不能讓她知道的秘密。

最開始發現她即是徽州大戶何家的女兒時,他將自己關在房裏兩天,他輾轉反側,心中惶惶不安,害怕她總有一天會知道這個可怕的真相,他從來沒有那麼怕過,他害怕看見她決然離去的樣子,他害怕自己會徹底失去她,他這一輩子所做過的事從來沒有後悔過,但是那一刻他後悔得想讓自己從來沒在這世上出現過,他開始痛恨對他忠心耿耿的於連海,痛恨他為什麼要因為一己私憤殺滅何家滿門,那時他煎熬得連眼淚都流不出,整顆心就像漂浮在沸騰的油鍋裏,熬煮得都快要爛掉。

她會發現的,他想,她終有一天會發現真相。

而真相就是,他是她的仇人。

後來他稍稍的平靜下來,或許她永遠都不會發現這個真相,他想,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發現自己是於家領養的女兒,隻要這樣,他還是可以和她在一起。

沒想到這件事情卻還是被蕭淩峰知曉,蕭淩峰威脅他要將這件事告訴她,他心急如焚坐臥難安,每一次見她時他都是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表情,害怕哪一天早晨醒來她就突然失去笑容變成了一塊寒冰,將他的餘生都牢牢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