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我要將這種學習和語言學習進行比較。我們知道模式具備準確性和穩定性,如果人接受了某種模式,這種模式就將成為他的組成部分,發揮創造性的作用,這和基因決定個體特征、神經中樞決定行為模式是一個道理。嬰兒出生後的第一個發展時期,屬於心理發展階段,此時嬰兒從周圍環境學來的主要是一種特定模式。也就是說,兒童在心理發展階段首先吸收的不是直接心理經驗,而是某種心理模式。這些模式的集中表現,就是日常生活中多次重複的那些行為。兒童一旦吸收了這些模式,就在它們的個性中固定下來。
兒童隨後的發展可能沒有第一階段那麼確定,因為出現了很多個性因素,但這些發展仍然離不開一定的基礎。與此相似,由於環境的改變和文化因素的影響,兒童對母語的學習也會不確定,但是不會背離已經接受的語音和語法規則,因為這是在胚胎時期就確定下來的。兒童大腦的條理化和精確性呈現得很早,這不僅表現在他們對行為精確性的要求上,而且也出現在兒童對秩序、規則的要求上。兒童對秩序有很高的要求,他們對物件的擺放是否有規則、位置是否恰當很敏感。這一現象表明,兒童在通過自己的行為認知周圍環境時,留在大腦記憶中的是具有一定規律的東西,否則,就無法把注意力集中起來。
曆經上麵的論述之後,相信我們已經發現,兒童揭示了其心理的特征。精神其實是非常統一的一個有機整體,它的形成依據一種預定的潛在模式,不然,心理隻靠思維能力和意誌力來發展,這未免有點荒誕,因為這些能力都是後來獲取的,而且是在心理潛能發揮作用的基礎上形成的。
正如一個人不是憑借邏輯推理來創造其軀體的一樣,他也不是按照邏輯論證的方法來創造其心理結構的。在這裏,創造一詞意指產生某種前所未有的東西的神秘活動,按照生命規律,此種事物以後一定會生長起來。但是,萬物確實是從某種創造開始的:所有生命都是從受精卵開始的。
因此,人類心理是建立在一個本身就富有創造性的基礎之上的,但是,其時間是在出生以後;因為人類心理必須以得自外部世界的感官體驗作為基礎。它以此為基礎,把每一個個體變成其種族群體所要求的一員。不同人類群體之間的差別就是如此連續傳遞下去的。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這些人類群體發展了他們的文明。
隻有當誕生於環境中的新成員具有創造力的時候——此種創造力能使他適應環境,一切非本性所固有的、像社會形態一樣逐漸發展起來的東西才能繼續存在。這就是兒童真正的生物功能,正是此種功能促進了社會的進步。但是,正因為它是一種我們可以駕馭的創造性活動,所以它對我們才極其重要。
確定新的方向
時代在進步,生物科學也在不斷地向前發展。過去我們研究生物,都是找成年的個體來做標本,研究人類亦是如此。無論是有關人的道德問題還是社會形成問題,所討論的也都僅僅是成人。人們最經常討論的話題就是死亡,這對我們來講是無需大驚小怪的,因為成人在其人生道路上的歸宿就是死亡。整個的道德問題就是一個法律問題,或者是成人世界中的社會關係問題。現在科學已開始轉向另一恰恰相反的方向。這幾乎像是在倒退。如今,對包括人在內的所有生命形態的研究,重點都放在幼年個體,甚至更早的階段,這個轉變最先出現在對生物胚胎的研究以及對細胞生命的研究上。因為無論是對人的研究,或是對其他形式的生命的研究,其興趣已集中到幼體標本,甚至集中到這些生命的起源。胚胎學和細胞學——細胞生命的科學已經產生;在這種一般水平的調查研究的基礎上,一門有些像新哲學一樣的學科正在興起,這遠遠不是一門純理論性的哲學。事實上它是建築在觀察之上,所以人們完全可以說它比過去通過抽象的思想家早期得出的許多結論更有權利稱之為科學。因為這門哲學的展開正通過實驗室裏所獲得的新發現而一步步地繼續下去。
胚胎學把對成年個體的研究帶回到了生命的起點。人們發現,生命的早期階段與成年階段存在很大差異,這些研究表明了過去思想家對生命的無知,也為兒童性格的研究帶來了曙光。幼體與成體的不同可以用一句話來表達:成體在走向死亡,幼體卻在走向生命的巔峰。人也不例外,幼兒要做的是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完善的人,一旦完成這個過程,長大成人,也就不再是原來那個孩子了。所有兒童期的生命是向著完善的方向發展的。由於以上這些理由,我們可以斷言,孩子們都很樂意做這些使自己得到完善的事情,而且生命的這一過程充滿了快樂。與此相反,成人的生活卻充滿了壓抑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