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3 中庸愚而自用(2 / 3)

【元典】

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征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譯文】孔子說:“我談論夏朝的禮製,夏的後裔杞國以不足以驗證它;我學習殷朝的禮製,殷的後裔宋國還殘存著它;我學習周朝的禮製,現在還實行著它,所以我遵從周禮。”

【諸儒注疏】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後。“征”,證也。“宋”,殷之後。三代之禮,孔子皆嚐學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製,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

【理學講評】禮,即上文儀禮、製度、考文之事。杞、宋,是二國名。杞,是夏之後代。宋,是殷之後代。征,是證。子思又引孔子之言說:“有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禮。比先夏禹之有天下,所製之禮,我嚐向慕而誦說之,但他後代子孫衰微,今見存者止有個杞國,典籍散失,舊臣凋謝,不足以取證吾言矣。既無可證,則我雖知之,豈可得而從之乎?殷湯之有天下,所製之禮我亦嚐考求而學習之,雖則殷之子孫,尚有宋國,他文獻也有存的,不至盡泯,然皆前代之事,而非當世之法,則我雖習之,亦豈可得而從之乎?惟有我周之禮,是文武之所講畫,至精至備,凡方策之所存,與賢人之所記,吾皆學之,這正是當今之所用,天下臣民都奉行遵守,不敢違越,既可考證,又合時宜,與夏殷的不同。然則吾之所從,亦惟在此周禮而已。”夫以孔子之聖,生於周時,且不敢舍周而從夏殷之禮,然則生今反古者,是豈為下不倍之義哉?

右第二十八章。

【心學講評】君子修德,而道以凝,則為下不倍。蓋製作者,道也,而必因時位而後行焉者,則實德有以凝之,而後不以道之在己,遂生其躁動之情,以違時中之理。故雖以吾夫子之聖,以損益百王而有餘,而安土樂天,一因乎為下之理,斯其所以備聖人之道於己,而不迷明哲之幾也。

夫子曰,製作者,君子本天治人之大業也,然不善為之,則不但不足以行於天下,而且以道而自累其身。夫欲定一王之大典,而為天下之共遵,則有三焉:德也,位也,時也。三者缺一焉,不足以乘權而建極矣。德盛,則周知乎萬物之理,不然者,經不知常,變不知權,而以私智小慧妄立法製,是“愚而好自用”也。位尊,則有宰製萬物之權,不然者,道不在己,分有所必安,而以所知所能妄為改革,是“賤而好自專”也。若夫時,則風氣之所趨,即人心之所安,但可因之而施調燮之宜,不可反之而矯性情之適,不然者,逆風氣之日開,慕古先之太樸,而以所聞所學強眾相從,是生今之世而反古之道也。如此者,豈不自以為道自我立,而可以正人心,變風俗哉?乃既與製作之理而相違,人所不遵,天所不順,災且及身,而況可以明行斯道乎!此蓋吾夫子斟酌於天人理數,而示天下以端凝重道之實也。

蓋常仰征前王,俯觀當世,而益知此理之不易焉。夫親疏貴踐之秩敘有議之者,而禮定焉;車服器用之品式有製之者,而度定焉;史冊符命之形聲有考之者,而文定焉;此在革命應天之初,因患質文之已敝,而為首出之天子者裁成以建一代之典章者也。若其非天子乎,則禮雖有不安,不議也;度雖有不稱,不製也;文雖有不審,不考也。此五帝三王已然之跡也。而近觀當世又何如哉?以觀其度,則車同軌矣,其輪輿崇卑之製一,故轍跡猶因乎故,而器用無改也。以觀其文,則書同文矣,其上行下奉之用一,故音畫猶循其法,而習學無差也。以觀其禮,則行同倫矣,其吉凶等殺之儀一,故朝野猶遵以行,而序次無殊也。夫曆數百年以來,流敝漸生,人心日啟,豈無可為損益者哉?而無聖人在天子之位,以乘乎革命改物之時,則事勢所必趨,即天理所不易,有必然者也。然則禮樂之作,為天人氣數之大端,而敢輕言乎哉?雖有天子之位矣,而無聖人之德,則守文之令主,但率由乎舊章,而不敢以作聰明,亂百姓之紀。禮行其典式,樂用其音容,不創作也。雖有聖人之德,而無天子之位,則學士之傳習,但修明其廢墜,而不敢以草野逾天澤之履。奉禮而行之,肄樂而定之,不更作也。夫無其位,則與無其德者同。是嗣王所以保其位者,唯法祖以宜民;君子所以居其德者,唯遵王以寡過。故嗣王之凝命,與君子之凝道一也,而非是則為倍矣。故以夫子之聖,其博考三王以求備道於己者至矣,而自審其所用之禮,則未嚐以酌三代之宜而見之行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