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赴死當報知己者,盛裝隻為悅己人(2 / 3)

“五郎,些許錢財,施舍這老嫗便是!”他向車內人建議。

原來是潘熠,他撞到了年紀一大把的老嫗,卻不給人錢看傷,這無恥行徑,比我還不如。本來隱忍的火氣更是沸騰難忍,我凶狠地瞪著馬車:“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果然姓潘!”我拽下身上的錢袋,將滿頭白發的老嫗扶起,將錢袋塞給她:“這錢拿去看大夫,我命丫頭送你去。”

“蝶衣,你來送老婆婆去看大夫。”我掃了周圍看熱鬧的人一眼,“都散了,堵在這裏做什麼!”

人群散開了些,帷帽遮擋,人影重疊中,不遠處,馬車裏忽然有了動靜。簾子一掀,潘熠一身皂青直裰,無聲無息走下馬車,徑直走到我麵前立定,寬大的袖子垂下來,身姿如鬆,神態若雲,一動不動看著我,良久道了一句:“果然姓楊。”

他偏頭打量老嫗,“小娘子,坑蒙拐騙不是生存之道,你四肢健全,何以至此?”

小娘子?我側身去看鶴發雞皮的老嫗,她是個年輕的女子?不細看不知道,細細看來,她雖然容顏蒼老,但身上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尤其是眼睛,太清澈了,看人時沒有一般年過半百者曆經滄桑的沉穩。

意識到自己上當了,我立即重新搶過我的錢袋,將她推倒在地:“好高明的騙術和易容術!把我都騙過去了,老子好不容易慈悲心腸一回,你卻如此的不識抬舉!”

默看這一切的潘熠似乎輕笑了一聲。

“老嫗”形容本就狼狽,被我一把推倒在地,更是發散衣亂,不成樣子,見周圍民眾對著她劃手劃腳,眨眼間風向逆轉,哀婉悲戚的神情陡轉,換做一副氣憤凶狠的模樣,怒氣衝衝地向我撞來。我連忙移步,卻還是來不及,電光火石之間,寬大及膝的紗簾帷帽脫身而去,掉落在地。

周圍嘈雜的人聲忽然全部靜止,幹淨得隻剩下輕輕的風聲。

慌亂和羞怒中,隻隱約看到潘熠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和淡漠,大怒之下一把抓亂了發髻,抽出一支發簪抓起轉身欲逃的騙子,以簪抵住她的下顎:“小丫頭,怕你是騙錯了人,更是撞錯了人,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去他的淑女,老子不當了,看我剝了你的皮!”

不顧騙子的掙紮和閃躲,我獰笑著將她臉上不知用什麼貼得嚴嚴實實的人皮麵具撕了下來,硬生生拽下了她粘在頭皮上的假發。她痛得大哭大叫,直叫我住手,卻並不求饒。

“楊桓令,得饒人處且饒人,放了她。”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擁堵不但沒有紓解,反而越發嚴重。許多人一邊看戲,一邊悄聲議論。有人終究還是認出了我,悄聲議論著我今日曇花一現的美貌和一如往昔的凶殘手段。潘熠微微皺眉,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終於出聲阻止。

方才不肯給她銀錢的人是他,如今叫我放人的也是他,我算看出來了,不是老天要與我過不去,而是他非要和我過不去!

“我憑什麼放了她?我不但不放,還要這個騙子送到官府去為民除害呢!”即便口是心非,我也偏偏不順他的意!

潘熠沒有答話,竟然轉身上了馬車,命車夫駕車離去,人流畏於他的氣勢主動讓道,一會兒車馬便消失得徹底。

這……這目中無人的混蛋!

我氣得要死,死死揪住騙子的衣領,朝周圍大吼道:“看什麼看!再看老子挖了你們的眼睛!都給我滾!”

頓時人作鳥獸散。

我略微平複怒火,提起被我半拖在地的女騙子:“看你長得還不錯,年紀也不過十三四,卻無端端地做了騙子,家裏人呢?”

女騙子滿臉淚水,睚眥欲裂:“我天生地養,爺娘早已死了,怎麼著!有本事把我打死算完!”眼中的恐懼卻是想掩也掩不住,身體也有些顫抖。唉,畢竟年紀還太小。

我來了興趣,笑著說道:“少騙我了,天生地養,你能長到這麼大?”注意到她領口下微露的紅色,我拽起她脖子上掛的紅繩,下麵墜了一個石榴紅的小布袋,裏麵不知裝了什麼,小巧可愛的布袋上繡了幾串雪白的槐花,針線又小又細,十分精致。

“這種掛飾,市麵上買不到,是你娘給你做的罷?”

女騙子麵色漲紅,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眼眶頓時紅了:“沒錯,可是我娘早死了,我來到京城是找我爹的。”

千裏尋親?我將她重新打量了一遍,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塵土:“有名字嗎?”

女騙子將淚光逼回去,看我的神色充滿了防備和不信任:“我姓楊,沒名字。”

姓楊?再細看這小丫頭一眼,不會罷?念頭一起,我幾乎立即有些興奮地顫抖起來。

“你爹是誰?”

女騙子想要掙脫我的禁錮,卻一再失敗,賭氣道:“要查籍貫也輪不到你,問東問西的,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告訴我你爹是誰,我便放了你。”

女騙子半信半疑地看著我,終究抱有一絲僥幸,回答道:“我娘沒有告訴我,但是隻要我見到我爹了,我一定能認出他來。”

“你娘是不是很喜歡槐花?”

“我娘不喜歡花,不過我娘的名字叫槐花。”

聽到答案的一瞬,我緊緊捏住女騙子的胳膊,緩了半刻才鬆手,用衣袖細細擦去她臉上的汙垢和淚水,任由她瞪大眼睛驚愕地看著我。

的確,的確能看到師父的影子!原來,師父有一個女兒!師父,究竟是你對我有所隱瞞,還是你也不知道,在這世上,還有你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