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大好,在蝶衣的諄諄叮囑下休息幾日後,我一早進宮,來不及去找阿顏,卻先被皇後喊過去。她的美意萬死不能推辭,我隻得跟著侍女去萬安殿。
皇後看我過來,有些開心:“聽說你病了一場,我在宮中不好探望,送去的那些藥可還管用?”
我跪下謝恩:“謝皇後賜藥,臣女不甚感激。”
皇後命人將我扶起,笑道:“你呀,還是如此見外。對別人,我可從不擔這份心。”
的確如此,若說皇後對我有所圖謀,她皇後之尊有什麼是求而不得的?這些年來分明是她在照顧我。我很想問她為何對我如此好,話到嘴邊,硬是被我咽了回去,說與不說,我們之間應當沒有信任這種玩意,反正無甚差別。
“延幸,陛下意欲令長女和親契丹,不知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看看看,我不找事,事情也不會放過我。
連皇後都知道了,可見這婚事不是臨時起意如此簡單。我隻覺得極其荒謬:“恕臣女直言,和親一事萬萬使不得。契丹恒王耶律隆慶今年隻有十七,聽聞英武不凡,早已與簫氏女定下婚事,試問若公主嫁過去,又該當如何自處呢?更何況如今契丹國力日盛,對我大宋國土早已起了覬覦之心,他們皆是狼子野心之輩,哪是區區一個公主可以阻攔的?我們何必自取其辱。”
皇後點點頭,歎氣道:“大皇女素來清靜無為,不好辯爭,在宮裏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吾對她尚算喜愛,不想看她嫁到那蠻荒之地受苦受氣,奈何她心誌堅定,不為我勸啊。”
我奇怪不已:“皇女竟然願意?”這個趙妙渠,心思真不是一般人能猜的,怎麼看,這樁婚事也不相匹配。古往今來,少有身份尊貴的公主會自願千裏和親,不說如今兩國形勢,隻說這個恒王,美醜不知,善惡未解,又比她小那麼多,她怎麼會中意這樣的婚事呢?
皇後歎氣:“你怎知其中內情?這和親本就是大皇女自己的主意。自四年前雍熙北伐我大宋慘敗收場,北契丹便一直虎視眈眈,伺機而動,陛下終日煩擾,皇女看在眼裏,不忍陛下憂苦,故而自願和親,希冀借此緩和兩國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換取戰火平息,造福黎民百姓。”
說到雍熙北伐,皇後看了我一眼,見我不為所動,目露欣慰。
我真是沒想過趙妙渠會如此舍生忘死,大公無私,難道我和阿顏都錯看了她?
在皇後宮中待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按捺不住告辭離開。
皇後把如此重要的消息透露給我,弄得我思緒亂成了一團麻,在玉宸殿找到阿顏時,我還有些恍惚。
“什麼?這是她自己的主意?”阿顏一聽我說完,果然比我還要詫異。
我點點頭:“這應是你阿爹透露給皇後的。你最起碼對趙妙渠熟一點,能不能猜到她為何這樣做?”
阿顏皺眉坐下:“我猜不到。和親對她毫無好處,若她想挑選一個如意郎君,最好的辦法是在京中挑選權貴子弟,讓阿爹賜婚。可她竟然想和親,還想嫁到契丹,實在是不可理喻。”
“那暫且別去猜她如何想了,你想不想她嫁?”
阿顏搖頭:“太遠了,我和她還沒完呢,她想一走了之,沒門!”
我笑著點頭:“這事好辦,本來朝中反對者眾多,後宮之內,但凡我們插得上手的,都可以好好說道一番,既然她想大義舍身,我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別人的手拉住她,定要把她扣下。至於契丹那邊,我隻知道恒王耶律隆慶是當今契丹國君的二弟,八歲即被封恒王,在契丹做生意的三弟說他是契丹第一勇士,身邊能人勇士眾多,卻一直得不到重用,至今身無一職,是個閑散王爺,行蹤也很神秘,我對他倒是更好奇一些。”
阿顏眉頭皺得更深:“你一直在打聽契丹的事?”
我無謂眨眼。
“八妹啊,”阿顏湊近了我,苦口婆心道:“和契丹,你能不能不要打交道?當年你救了那個契丹人,又把人送回了契丹,那時我便想你竟然會救一個契丹人,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心裏不踏實得很,沒想到你們竟然一直聯係,你居心太顯,人家感恩於你,才圖謀報答,你卻利用他獲取情報,這也……”
“也怎麼了?我救了他,還把他送回去,一不要錢財,二不要聲名,隻不過讓他來信時多給我說說契丹的風土人情而已,既不犯法,何來罪過?”
阿顏沒打算和我繞彎子:“哪個要說你的罪過?你不就是想打聽簫綽的事嗎?通敵賣國可是大罪,你該不會是故意坑害人家罷?”
看我默默無語,阿顏恨恨地拍我:“死腦筋!你是怎麼勸我的!你不要再想著簫綽了,人家是太後,你就是想破了腦袋她也一根汗毛都不會掉!”
我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阿顏突然板起麵孔,仔細研究我的臉,大叫道:“你不會是想著要去上京找她報仇罷?”
我說:“好日子還沒過夠呢,你想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