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修短隨化終期盡,莫奈何兮莫奈何(1 / 3)

“八妹,你怎麼站在這裏?”大嫂看到我,詫異道。

我立即驚醒:“大嫂,你怎麼來了?”

大嫂把手裏的軟枕舉到我麵前:“閑來無事做了幾個藥枕,給太婆送來。”

我一驚,連大嫂也知道了?再看大嫂神色,並無傷悲神色,大約是我想多了,如月不是多嘴之人,肯告訴我已是違背了太婆意願,應當不會再告訴別人了。

我挽起大嫂的胳膊,示意大嫂身後的婢女拿過藥枕送過去,親熱道:“大嫂,摯兒什麼時候回來,他這麼小,你把他送去太乙書院,一個月見不了幾次麵,可把我想死了!”

大嫂無奈搖頭,長長歎了一口氣:“這都是你大哥拿的主意,誰不想呢。幸好每隔一月還讓他回家一次,再過七八日摯兒便能回來了。”

摯兒算是大哥和大嫂的老來子,比我還稀罕,大嫂一向把這個寶貝兒子放在掌心裏疼。她是在板著指頭盼摯兒回家,我立即轉移話題道:“這個太乙書院曆時頗久、聲名赫赫,不少書香世家都會想方設法把幼子送進去。大哥恐怕花了不少心思,摯兒肯定能學有所成。”

大嫂聞言欣慰道:“這倒不錯,摯兒如今能認得不少字,比我還厲害呢。”

和大嫂一路聊著關於摯兒的瑣碎事情,說著說著,便把大嫂送回了她的院子。

拜別前,大嫂笑眯眯地看著我,弄得我莫名其妙。

“大嫂,難道我臉上有朵花不成,你怎麼一直盯著看?”

我伸手摸自己的臉,嗯,好似瘦了不少,最近煩心事太多,看來得好好補補。

“我呀,心裏高興。八妹長大了,人長得俊,話也說得俊,招人惦記啊。你其他幾個嫂子因為你的婚事憂心忡忡,可我卻是毫不擔心。大嫂等著喝你的喜酒。”大嫂欣慰地撫平我被風吹亂的鬢角,口氣像極了女兒待字閨中萬家來求的驕傲慈母。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我大哥和大嫂,從來無愧於這八個字。

我臉頰微紅,有些羞躁,靈機一動,從懷裏摸出那張貼身收藏的藥方子,塞到大嫂的闊袖中,嘻嘻笑道:“當初哥哥嫂嫂成親時,我尚未出生,未及送上賀禮,如今我補上了,大嫂可別嫌棄。”

大嫂疑惑地朝袖口瞅了兩眼,大約是看到了我特意添上的“受孕良方”這四個字,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重重錘了我一下:“八妹!”不知是氣是羞。

左右身邊無人,我笑得肆無忌憚:“哎呀,大哥大嫂正值壯年,八妹還想多個侄子侄女呢。”

大嫂立即揪住了我的耳朵:“讓你胡說,還未嫁人呢,也不知羞!”

我“哎呦哎呦”地叫喚著,趁大嫂一時鬆懈,連忙掙脫跑了出去。

躲得遠了,我向大嫂擺擺手,哈哈大笑。

大嫂,上天虧欠楊家太多,我已經不相信它了,除了必要的等待,我會學著凡事自己爭取。隻盼你能和大哥好好地過一輩子,雖然有些困難,我希望以後能多個孩子陪著你們,守護楊家。對我來說,一輩子太長,可對你們來說,一輩子也許隻在那些瑣瑣碎碎的瞬間,希望你們能多一點快樂,少一點悲傷。

我雙手背在身後,一蹦一跳地蹦回了我的小院子。歲月無聲穿梭,很多兒時的不良習慣,已漸漸遺失在過往的雲煙中,今日我卻竟然將它撿了起來,蹦跳之中,那些煩惱似乎也被我甩開了。

第二日還未睡醒,素衣卻突然跑進來對著我的耳朵大喊:“六皇女被放出來找你啦!”

不得不說這一招真是立竿見影,我立馬醒了,連穿衣洗漱也顧不得了,光著腳跑向門外,還沒跨出院門,便看見了款款向我走來的阿顏。

她瘦了,巴掌大的臉藏在發絲和衣衫之間,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睛更顯得大,目光裏纏纏綿綿地繞住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相比於之前的錦衣華服,這次出行,阿顏的裝扮極為簡譜,幾乎可算是荊釵布裙。

分明有千言萬語說不完的話,真看見她出來了,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看著她,仔細地看著她。

阿顏未語先笑,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這才半日不見,竟然對我生疏至此?”

我看著阿顏熟悉的側顏微笑:“我沒想到趙元侃辦事如此利落,看似是一介文弱書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三哥的才華謀略與二哥在伯仲之間,若還有一樣東西可以敗給二哥的話,隻能是他還不夠絕情。”阿顏嘲諷道。

“你知道三哥為何能如此迅速地平息阿爹的滔天怒火嗎,事實上是二哥親自進宮求的情。”兩人並肩看天高雲淡,阿顏突然說。

“怎麼可能?”我不可置信,“昨日我去許王府時,大夫們對許王的傷勢還束手無策,爭執不休呢。”看到阿顏滿是嘲諷的神情,想到某種可能,臉色頓時不好:“該不會許王是假病罷?”

想到當日趙元侃從許王寢居走出時臉上那鐵青的臉,我恍然大悟,想必那時他便察覺出許王並不是昏迷不醒。怪不得他如此有把握呢。

可是……我皺眉看著阿顏:“趙元侃是怎麼看出許王是假病的?陛下甚至派遣禦醫探病,既然連禦醫也無法察覺,趙元侃又是如何得知的?”

聽到我的疑問,阿顏似喜還悲:“三哥小時身體不好,還曾被送出宮修養,這麼多年細碎的小病也生了好多場,好在如今調理得還算盡善盡美,可是來來去去,他已經從病人變成了大夫,這個本事不是什麼值得驕傲之事,三哥從未對外人提過。二哥和三哥自小疏離,他對三哥毫無提防,這才露出馬腳。宮中禦醫之所以沒看出二哥是假病,這還不簡單嗎,誘之以利,迫之以威,宮中禦醫向來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否則他們的腦袋還夠砍嗎?”

我真是不知該說什麼:“許王何苦煞費苦心逼迫你至此?你們有兄妹之情,又沒有殺父之恨,他太過分了。”

阿顏眼圈微紅,淚光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當時雖然生氣,可他畢竟是我的二哥,我也知道他身體有恙,便是氣瘋了,也不會下多重的手,他吐的那口血並不是我打出來的,應該與他的怪病有關。後來突然冒出一個刺客刺了二哥一劍,我完全被嚇懵了,那時我真的很恨自己,為何偏偏挑了這樣一個時機,若不是我,刺客怎麼會輕易得逞?二哥暈倒後,我被關押起來,阿爹狠狠還了我一巴掌,大怒之下將我鎖進西涼殿,我甚至覺得自己是罪有應得,自作自受。如今回想,我真是傻得很。那一劍看上去嚇人,卻並沒有傷到二哥的要害,他卻依勢行事,出此計策,哪怕我被他置於火爐,烈火加身,他也樂於隔岸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