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讓開!你們一個一個都是好樣的,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們!”我又急又怒,推開素衣,步履生風,跑進我的院子,連衣服也顧不得換,隻拿了宮牌,口哨吹響,驚雪便踏風而來。翻身上馬,一聲嗬斥,驚雪揚蹄,一路疾馳。
禦街快馳,直闖右掖門,宮廷門衛認得我,扣下驚雪後,立即放了我進去。跑過重重宮殿,終於到了後苑。我熟門熟路走到玉宸殿,連貴儀也等不及拜見,直直進了落雨軒,想找出阿鏡或是知道內情的侍女宦者告訴我一切經過,可是進門撲麵而來的卻是慘淡氣息,整座殿閣冷冷清清,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找貴儀是沒用的,走出落雨軒,心越來越焦慮,來不及細想,便匆匆趕去皇後的寢宮萬安殿。
皇後宮中的侍女宦者對我都很熟悉,傳話宦官鄭進遠遠看到我,立即前來接應,看我一路跑得汗如雨下發釵散亂,毫無儀態可言也不多說,神色略微倉皇:“縣主,你可算來了,皇後正在等你,快隨小人去給皇後請安。”
皇後將我認作義女後,皇帝下昭將我和其他有功重臣之女特封為縣主,賜名延幸,正二品,隻受俸祿,不享職權。
我歇了兩口氣,立即跟著鄭進拾階而上。爬過長長的階梯,我累得兩腿發軟,鄭進見狀隻得扶著我進了萬安殿。
李皇後坐在端重典雅的鸞榻上,見我來了連忙吩咐賜坐,一旁的侍女搬來一個鋪著西絲涼席的方凳,另一個拿著金邊團扇給我扇風。
“延幸,我早已派人通知你,何以你此時才來?”皇後嗔怪道。
原來皇後也派人來了,好個婉衣,她竟敢欺我至此!我心急如焚,跪地行禮:“臣女來遲,請皇後恕罪,方才我去過落雨軒,伺候皇女的侍女宦者全都不見人影,我這才發覺皇女定是犯了大過錯,懇請皇後告知實情,祝我一臂之力。”說完拜了三拜,虔誠無比,隻要能救阿顏,別說磕頭,便是劫獄我也做得,此刻恨極了婉衣,聽皇後所言,這麼重要的事恐怕她昨夜便知道了,卻敢瞞著我,我對她的一片信任可真是糟蹋!
皇後神色晦暗,把宮中閑雜人等遣退後,將我虛扶起來,半晌才歎氣道:“你可知這次妙聽得罪了誰?”
我搖頭:“六皇女為人灑脫,不愛記仇,雖然與幾位公主皇女素有嫌隙,但貴儀待她極好,宮中無人膽敢輕視,我實在沒有頭緒。”
“她得罪的是許王。具體情況我也不甚清楚,隻是聽聞陛下大發雷霆,落雨軒無一人幸免於難,連她也被囚禁於西涼殿。陛下此時正處於盛怒之下,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把這件事壓了下來,知道的人全部被封了口。我知道你與許王有些許交情,如今許王府不知為何也處於戒嚴之中,連我的人也進不去,如今之計,隻有你設法去一趟許王府打探清楚事情緣由,若是許王願意出麵,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皇後聲色輕緩,眉宇間卻鬱結擔憂,也不知在擔憂些什麼。但言下之意,她出於種種考慮是不肯出麵了,不過既然她給我指了一條明路,死馬當作活馬醫,我隻能盡力一試。
“臣女明白了。既然事出有因,我會先向許王殿下問問清楚再作打算。”我再次跪地:“皇女遭此大禍,定然身心俱疲,雖有貴儀照拂,還請皇後看在臣女麵上,不要讓人落井下石,刁難於她。”
皇後不得不再次將我扶起,她神色悲憫,儀態柔和:“延幸,音庭畢竟是皇女,身份與威儀尚在,你不必擔心。我不便出宮,隻能寄希望於你了。”
離開萬安殿,我立即從馬廄中牽回我的驚雪,顧不得休息,馬不停蹄地向許王府趕去。
來到許王府門前,我才有些躊躇。皇後說我與許王有些許交情,此話不假,他的侍妾張氏有一回岀府進香時,竟遇上強盜,我恰好路過,自然是英雄救美了。張氏對我感激不盡,還曾邀請我去過許王府吃了一頓飯。隻是我們著實連泛泛之交也算不上,最令我不解之處,阿顏雖然與趙元侃親近些,但她從來不會顧此失彼,心中沒有利益得失,對她的兄弟秉持不分彼此的態度,對許王也是敬慕有加,還曾在我麵前誇過他智慧過人,怎麼會得罪他?
我牽著驚雪,對門前的府衛道:“麻煩通報一聲,說楊桓令來找高堯。”
府衛臉色不明,似乎有些害怕和不耐煩,卻又不得不諂媚:“原來是縣主大駕光臨,隻是王府如今戒備森嚴,嚴禁出入,所以小人也沒有辦法,縣主還是回去罷。”
原來事態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了,不管我搬出誰,恐怕也進不去,心中一塊大石壓下,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卻又不甘心如此回去,正打算硬闖時,背後有人喚了我的名字。
“八妹。”
我回頭,趙元侃也是獨行一騎,踏鞍下馬後,微笑著走到我麵前,麵色一如既往透著蒼白,拒了他的求親之後,他對我也無疏遠,真是難得。
“你跟我一起進去。”趙元侃走到府衛麵前,出示了一枚雕刻龍紋的“如朕親臨”禦賜金牌,兩個府衛立即跪倒在地,口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敢抬頭。他輕輕鬆鬆地進去了。
“還不跟上來。”見我還愣在原地,趙元侃出言提醒。
我“哦”了一聲,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但還是立即走了過去,與他並肩而行。
看到他手中那枚令牌,我隻有一個念頭——原來官家已經如此寵信他了。此類令牌隻有一種用途,便是“自由行走”,甚至去大理寺看押的重犯大牢也可以,而皇後賜給我的令牌隻限於後宮內苑,權力大小,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