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今朝前事塵與土 幾歲後宮花和月(1 / 3)

二嫂告訴我,呼延給家裏傳信了,說是有急事外出,可能要過一段時日才能歸家,勿需擔心,並且懇請諒解。看得出來,這次二嫂真是被她這個寶貝弟弟氣著了,等呼延回來時定然少不了一番折磨。能被呼延稱作“急事”並且還久不歸家,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不過這也與我無關。

從高堯家回來後,我對煙煙的感歎暗自想了許久。

“八妹,你變了。”那日,煙煙的確是對我這麼說的。我問她哪裏變了,她卻笑而不答,說要我自己參透。

參透個鬼!若能參透,我早已成了佛,還用得著在這大千世界苦苦掙紮嗎。

翠繁園濃蔭遍地,水木清華,是楊府最好的避暑之地。

我持一把木劍,攜一壺好酒,攆走翠繁園一幹人等,獨自舞劍。

不同於明雪園人工穿鑿的明雪湖,翠繁園的翠繁池乃是天然形成,通過地下水道與楊府大小泉池相連,這裏的水是活的,水色也極好,碧綠澄澈,池底的水草彩魚都可一眼望穿,微微起褶的水麵倒映著周圍翠綠的花枝樹影,自然幽涼。水池一麵敞開,青石台階伸向池底,水下的石階青苔蒼翠,其餘三麵圍有紅木欄杆,欄杆上藤蔓攀折,點點白色的小花鑲嵌其中,遠遠看去,十分清涼怡人。

雖然明雪園是我的最愛,但翠繁園這個池子我也很喜歡,有事沒事經常來逛一圈,喂喂魚,澆澆花什麼的。

八哥也很喜歡在這裏釣魚。但我覺得釣魚著實是一件無趣透頂的事,不明白為何他能一坐便是幾個時辰,可是還是喜歡坐在他身邊,有一回試著踩著水下的青苔石階入水,青苔太滑,一不小心,我掉進了池子裏,不會戲水的我嚇得差點哇哇大哭,手腳亂劃灌了不少水。

八哥將我撈了出來,衣服濕得徹底,我蜷在他懷裏,甚至能感覺出他胸腔裏那顆心的怦怦震動。我抬起頭,恰逢他低頭,沁涼的嘴唇印在我的額頭上,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的臉有些燒紅,眼神尷尬得不知看哪裏,八哥將我放下來,囑咐我回去更衣,神色鄭重又溫和,可是他的嘴角輕輕地牽起,恐怕八哥自己也沒有察覺。

我忍不住想笑。隻要來到這裏,我總能想起八哥這唯一一次與眾不同的快樂。

笑過之後,我以劍指著那片波光瀲灩的水泊:“八哥,從今日起,我決定要忘記你了。這是我的誓言,聽到了嗎,我楊桓令一諾千金,許下的諾言從不改變!”

劍氣帶動地上的落葉殘花,我暢快地舞了一套劍法,大汗淋漓地喘氣,心裏某個角落被落葉殘花埋葬得徹底。

我的武藝兵法比較混亂,因為授武師傅太多了,除了爹娘,幾個哥哥多多少少也教了一些,即使功夫一般的八哥也曾給我指點,他們每人各有風格,所以到我這裏,就成了毫無章法,哪個好用用哪個。比如說這舞劍,便是一向自詡風流的六哥教得最多,雖然他教我的都是些經看不經用的花拳繡腿,可是再不中用的花架子也是花啊,招蜂引蝶的本事幾乎勢不可擋,六哥因此迷倒了多少娘子小姐啊。雖然我不想迷倒多少娘子小姐,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以尋常無事時我倒也練得勤快,還無師自通自創了幾套更颯爽飄逸也更適宜女子的劍法,自觀自賞,自吹自擂也是很不錯的。

倚在欄杆上逗魚飲酒,許久不見身影的素衣竟然找來了。

過去幾年裏她主動尋我的次數一隻手也數的過來,最近她是不是太過閑適無聊?

“女郎好興致,林中劍,池邊酒,恐怕五柳先生過得也沒你悠然自得。殊不知外麵的天早已變得麵目全非。”素衣眯眼笑道,一身素色衣衫紮得我眼睛生疼。

我斜眼打量她:“話中有話,不如有話直說,我最不喜歡打啞謎。最近你倒是有功夫,過幾日想找你恐怕連影子都找不著。”

素衣不慌不忙地回答:“哪裏,要是女郎真心想找我,素衣便是跑去天涯海角,也難逃女郎的五指山不是嗎?”

難道她在暗示我她知道我派人跟蹤她的事?這丫頭實在不好對付,我哼了一聲,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不再說話。

素衣卻沉不住氣了:“女郎不想知道素衣所來何事嗎?”

“不想。”我回的幹脆。

素衣笑了,極其開心的模樣,眼中波光瀲灩,像極了翠繁池的水,也不知在開心什麼。

“六皇女出事了,這段時日她不曾出宮的真正原因,不是被德妃關在落雨軒,而是被大怒不已的官家打入了冷宮,前後實情尚且不得而知,是二皇女派人來報的信,來人來楊府碰上了兩個人,一個是婉衣姐姐,另一人恰巧便是我。婉衣姐姐是今日一早知道的,但是我看女郎如此沉得住氣,實在是令我納悶不已,隻能猜測是婉衣姐姐忘了稟告女郎一聲,所以少不得來一趟了。”

手一鬆,酒壺掉落池中,嚇壞了那些好吃懶做的彩魚,迸出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裙角和鞋履,一片浸透肌骨的涼意。

雙眉緊蹙,我拿起擱在欄杆上的木劍,猛地插入地下,厲聲質問:“真的?”

“千真萬確,女郎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問婉衣姐姐,還來得及。”

該死的!我瞪著素衣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當務之急不是探究真假,而是盡快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無論如何,不能看阿顏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