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顧她們懇切的目光,隻低著頭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酒。他買的酒和我一樣,名為“白露”,比鶴仙樓的酒還要更勝一籌,這便是萬千煙雨樓台中我為何獨獨喜歡媚眼招的原因。此酒原是張記酒館的獨家秘方,榮娘慧眼識酒,早早便與張記定下契約,白露隻能賣給媚眼招,絕不二賣,兩家互惠互利,和氣生財,關係頗好。白露烈性非常,最初我隻能勉強喝上數十杯,喝到如今,也總算與喝水沒什麼分別了。團團烈火燒到心坎的感覺,是如此美妙,即使媚眼招後來又新出了其他美酒,我也依舊對白露情有獨鍾。
除了月光常滿,白露是我最喜歡的美酒。
偷偷看了燕隱一眼,他居然和我一樣,隻是悶頭喝酒,不,也許是我和他一樣。
我倒酒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連放在燕隱手邊的小酒壇都被我搶了來喝個幹幹淨淨。
喝酒時,大腦時常是空的,我很喜歡這種白茫茫一片身無一物之感,但是偶爾也會雜七雜八地想起很多事。我想起了那杯在月色下碧波盈盈的月光常滿,我將它高高舉起,心裏仿佛也有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泊,每段漣漪,都是八哥溫暖的笑;想起了書房裏,我翹起腳和八哥說話時他臉上無奈的神色,竟然連他說過的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我還想起了那隻摔得不成樣子的夫妻陶偶和賣陶偶的老翁,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晃了晃頭,意識混沌起來。
燕隱停下,皺眉看我,突然對梅花桃花道:“你們,出去。你!”他指著梅花道:“再拿幾壇白露來。”
一直坐立難安的兩人仿佛得到了大赦之令,迫不及待地起了身,連招呼也來不及打便逃之夭夭,不過被燕隱點名送酒的梅花顯然更沮喪些。
最不想麵對卻又最期待的局麵還是來了麼?
雅間內隻餘兩人——隻剩我和他。
也許我隻是一時意識不清,可我寧願自己醉了,好似完全忘了所有,她們一走,我便一頭衝進燕隱的懷中,死死抱著他不放。
“八哥,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就是八哥,對不對?你竟然騙我,騙我說你隻想做楊家的兒郎,你把我騙得好慘,我的心都裂成了一片片,我太傻了,我真的太傻了,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你若是不喜歡我,怎麼會那麼疼我寵我?我都知道,為何還是被你騙了?我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你還沒有親口說過你不愛我……”我的手緊緊扣住他的手,我抬起頭來注視著他:“告訴我,你不是什麼燕隱,你是我的八哥,你是!”
我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即使被人說是樣貌七八分相似雌雄莫辯的七哥和我,與我們稍微親近些的人都會很容易地區分。燕隱的品性那麼不像八哥,甚至處處與八哥相反,我不信眼前這個人隻是個陌生人,我不會相信!
他清冷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我看到他露出一抹類似玩味和好奇的神情,卻隻是任由我抱著他。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該是這樣的,時空顛簸,人物錯亂,老天竟要如此對我!
狠下心,閉上眼,對著腦中殘留的影像,我義無反顧吻上他冰冷的唇。
人世仿佛靜止。其實說吻,倒不如說是貼更恰當些,沒錯,我時常出入煙花之地,對這類事早已見慣不慣習以為常,可是過往所有的歲月中,我唯一傾心所戀的隻有八哥而已,雖知情起,卻是無疾而終,除了一些勉強算得上曖昧的場景,我們之間,其實什麼也不曾發生過,懦弱的我甚至連幻想和他在一起的場景也不能。
沉浸在哀痛的回憶中,我迷醉不能自醒,等回神時,終於駭然意識到我究竟在做什麼!我在做什麼!
然而等我懊悔時,卻來不及了!我掙脫不開燕隱雙手的禁錮,隻能動彈不得地被他抱在懷中,掌控的人變成了他。
他的力道如此之大,從那****被他推倒在地時便意識到了,男女之間的差距本是天定,即使我是天生神力的奇女子,也奈何不得天生神力的糙男人!
我狠狠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嘴中刹那多了腥鹹之味,也顧不得了,頭向後仰,咬牙道:“放開我!”
燕隱抽出一隻手擦掉嘴角的血,看著帶血的手指,竟然笑了,一旦冰冷的殼子剝開,裏麵露出來的絕不是純真善良,而是冷酷殘忍!
我很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炙熱燃燒的****,一個正常男子在女子投懷送抱之後都會有的****!
可恨的是即使他隻用一隻手禁錮著我,我卻還是掙脫不得!
他放佛要讓我看清似的,幾乎是慢吞吞地靠近了我,將我逼至無法再退的絕境,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觸碰我的嘴唇,冰涼的觸感令我幾近意識渙散。
心裏有針紮似的痛苦在叫囂,在狂吠,在怒號,我紅了眼眶,一滴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我想我遲早會有一日要同男子親吻,最好是在漫天的雪花下,我們兩手相握,兩心相擁,他有些羞澀,但是因為喜歡我,很喜歡我,所以還是慢慢地靠近我,然後親了我。
這個人,便是我最喜歡的八哥。
在我因為怔忪而無所防備時,燕隱得寸進尺,他啃咬起來,甚至同樣也咬破了我的嘴唇,堵住了我所有的呼吸,我很快因為呼吸不暢而清醒過來,卻已近為時已晚,他搶走了我的呼吸,喝了太多酒水的我越發無力,好不容易有了張嘴呼吸的機會,卻使得他的唇舌更輕巧地侵入到我的領地。
他像一隻交合的野獸,****支配著他,野性占據了他,他隻記得他自己。我的眼淚,在他眼裏不值一提,我的掙紮,在他眼裏,也變成了可笑至極。
恍惚和悲痛中,脖間陡然生涼,右肩的肌膚裸露出來,刺紅了他的雙目,同時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是楊桓令啊,是爹娘為將,兄長為強的楊桓令,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陡然間生出了巨大的力氣,我打了他一個巴掌:“啪”得一聲重響,然後不顧一切地推開他,可是他抱得太緊,結果兩個人一起滾落在地。手腳並用,我抵死反抗,卻還是漸漸地落於下風。
“酒……”門突然開了,梅花抱著兩壇酒推門進來,愣愣地看著伏在我身上的燕隱。此刻他的兩隻腿已經牢牢地夾住了我的兩隻腿,他的一隻手也輕鬆地抓住了我的兩隻手,另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不知意欲何為。
我大口地喘氣,眼神惡毒地盯著他,一種濃烈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令我連片刻的思考也做不到,聽到響動,我轉過頭,看了梅花一眼。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梅花尖叫一聲,扔了酒壇,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