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來是空言歸是夢,零星筆畫墨未濃(2 / 3)

風塵之中有傲骨,此言也非為虛妄。

此後我便愈發喜歡她們了。

樓下紗幔飄飛,彩綢飄蕩的台前兩名長相妖冶的女子正在表演活色生香的拓枝舞。此舞本由西域傳入中土,身姿輕柔的舞女身穿胡帽長靴,衫裙長袖短擺,全身多處係有金玲,隨鼓聲琴音旋轉跳動,長長的舞袖隨著柔軟的腰肢和嫵媚的眼神時而高飛入天,時而低垂落地,一步一轉皆是舉世無雙的柔媚風情。台下眾人或站或立,皆是看得津津有味,恨不能擊節稱歎。

我環顧四處,不少人左擁右抱,美酒佳肴擺滿桌席,美貌佳人唾手可得,當真是如身在天堂般逍遙快活。其中自然是有不少熟人的,隻是此刻他們觀賞拓枝舞太過投入,無人注意到我。

小丫頭芳草紅著臉跑過來道:“令姐姐,屋子給你收拾好了,酒菜也已備好。”

我捏捏她紅彤彤的小臉蛋,笑道:“瞧你跑得滿頭大汗,身後有洪水猛獸追你不成?給我帶路罷。”

芳草的臉更紅了,隻好刻意低頭給我領路。

這次榮娘為我留了個好地方,屋內一應器具擺設堪比文人雅客的書房,好一個文雅之室。芳草從我推開門後便沒了蹤影,換來梅花一陣好笑。

“令姐姐,媚眼招那些年紀小的哪個見了你不是羞紅了臉?便是我,若不是早知姐姐是女兒身,隻怕也要不可自拔呢。”

對於梅花的打趣我早已習以為常,以往也並未留意,此時卻猛地想起阿顏的話,美娘究竟知不知道我是女兒身呢,頓時有些頭疼。

梅花桃花一左一右伴著我坐下,兩人一人一邊輪番敬酒夾菜,誓要將我放倒在這溫香軟玉中。

我也毫不客氣,來者不拒,吃吃喝喝,玩玩笑笑,一邊叫梅花給我唱曲一邊讓桃花跳舞讓我瞧瞧,兩人歌舞一般,說笑的本事卻見長,總能想出逗笑的話,臉上總是掛著令人浮想聯翩的表情,總能惹得我時不時哈哈大笑。

灌了一壺酒後,我也不著急添酒了,隻叫桃花說個最好玩的給我聽。桃花眼珠一轉,竟把張耋和王旭不為人知的糗事說給我聽。

說是有一回他倆結伴來媚眼招,叫了兩個**伺候,衣裳脫到一半時候,忽然有人報信說他們倆的大哥張耋和王欽若也一道來了,倆人嚇得半死,脫掉的衣服也來不及拿,半裸著身子慌亂離去。

我腦中忍不住想象兩人狼狽逃竄的模樣,捶桌大笑道:“真有這事?這兩個龜孫子,一點骨氣也沒有!”

桃花和梅花也是笑得眼淚都快溢出來。梅花道:“不過是有人開玩笑,他們也竟然真的信了。”

我笑得停不下來,這兩個沒腦筋的家夥,似張耆這種老古董一般的人,即使要來青樓也不會大張旗鼓地來,真是活該被人捉弄!

三人正樂不可支,門卻被人一腳踹開,一人走了進來,臉色陰沉。

我偏頭看去,好巧不巧,正是在茶酒鋪子遇到的那個契丹人,笑臉立即沉澱下來。

他看見我也很是驚訝,卻恰和我相反地擺出了一副驚喜的笑臉:“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施施然一笑:“我怎麼不能在這裏?你無故踹我的門,怎麼,想找茬?”

他笑意更加謙和溫馴:“不敢不敢。不過真巧啊,我們又遇上了。”他的笑容似乎蘊含著某種我所不能知的深意。

“我記性很好,所以我絕對不認識你,可你的語氣,我和你很熟麼?”

“你沒記錯,記上這一回,我們不過兩麵之緣。不過,我的大哥他對閣下倒不陌生,方才他嫌隔壁太吵,我才來此一探究竟的,若有冒犯,還請閣下多包涵。若是不嫌棄,不妨隨我去隔壁坐一坐?”

隨他去隔壁坐一坐?一起狎妓麼?

我冷笑著打量他半晌,難為他竟然一直保持著笑意任我打量。

“有何不可?”我對梅花桃花道:“今日我沒帶多少錢,你們要是不嫌累的話,隨我一道去如何?說不定隔壁能付得起更好的價錢呢?”

我話中帶刺,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要玩什麼花樣。

梅花桃花把來人從頭到腳的穿著利索地看了一遍,都笑道:“豈敢不遵?”

男人大概沒想到我會把歌舞妓也叫上,卻沒說什麼,眼中竟然還有一絲古怪的興奮和雀躍,真是奇怪。

我跟在他身後,進了隔壁的雅間,一眼便看見了無聲飲酒的燕隱,偌大的房間隻有他一個人,仿若外麵震天的喧嘩都與他無關,他一個人便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不知道為何我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可是那一眼,我的心真的有了一絲絲疼痛,輕得引不起我絲毫的重視。

“大哥,你看誰來了?”男人笑得狡猾,似乎看好戲一般。

燕隱抬頭看到我,酒杯慢慢地擱在桌上,那張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驚訝或是愉悅的神色。

說我沒猜到他隻是在自欺欺人,在我所認識的人中能和“契丹”掛鉤的也隻有他了,隻不過真的確認是他時,我又有些莫名的吃驚,我看了一眼忍笑坐在燕隱身邊的男人,著實不解,燕隱這種冷淡到桀驁的性子,這麼會和這樣的人是兄弟?

男人看我還站著,笑道:“還站著做什麼?還不過來。”

我權衡片刻,對跟我過來的梅花桃花點點頭,隨即在燕隱對麵坐下,梅花桃花一左一右,桃花在我和男人之間,梅花在我和燕隱之間。坐下之後,我覷著燕隱神色,似乎除了麵無表情,又多了一股冷冰冰的憤怒,隻不過自始至終他連眼皮都懶得動彈一下,對我們是十足十的蔑視加無視。

一直默看一切的男人笑一聲,也不知笑什麼,對燕隱道:“大哥呀……”

然而很快被燕隱打斷:“藏拙,看在你爹的份上,現在走,我可以既往不咎。”

名為藏拙的男子笑容僵在臉上,悻悻道:“這兩位美人又不是我喊來的,幹嘛把賬算在我頭上……”牢騷發到一半,被燕隱冰冷無比的眼神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在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時,藏拙已然十分聽話地離開。

燕隱便如一把閃閃發光的利刃,甚至不需要做什麼,身邊的人都會不自覺害怕和惶恐。更何況藏拙話中的意思,這位大爺分明是很不喜歡梅花桃花,她們全沒了討賞的心思,眼巴巴地看著我,希望我放她們出去。

可要我和燕隱獨處?不,絕對不行!正所謂人多勢眾,總比我一個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