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點頭:“幸好你還沒闖大禍,想來陛下更多的還是一時興起才會同意你入宮,把你帶回去也應不算為難。我們悄悄地走,事後再向陛下請罪。”
我心內正喜,刷刷刷抹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眼淚,不料一直緊閉的兩扇門被猛地被人用腳踹開了。
胖乎乎的趙德昌走進來,笑得奸猾:“走?這恐怕不妥罷?你是我的侍童,想要回家,我還不曾點頭呢!”
大哥把我放下,彎腰對著小小的少年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微臣來時已事先稟告德妃娘子,並求得允準,若小妹有得罪之處,還請殿下體諒她年紀尚淺,難擔罪責。微臣身為其兄,理應代為承當。”
趙德昌麵有疑慮:“小妹?你是女的?豈有此理!你不是楊延玉的弟弟麼?可惡,竟敢騙我!你們楊家都是騙子!”說罷氣呼呼地走了。
和七哥有什麼關係?
我望向大哥,大哥苦笑一聲,直起身拉住我的手道:“看來七弟結仇已經結到皇宮裏來了。他可真是好本事。”語氣帶著淡淡的惱怒。
七哥何時來過皇宮?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不過想到以前七哥被父兄管教的慘痛經曆,心裏不由竊喜,看來這次回家後要輪到他受罪了。
在楊家有一樁眾所周知的事:男子嚴教,女子嬌養。七位哥哥雖然性子迥然,卻是個個能文可武,一身本領當然不是一朝一夕得來的,從幼童起,爹娘便開始嚴格教導哥哥,即使是最小最野性難馴的七哥也不放過。
然而我終究沒能走成。不知趙德昌向德妃說了什麼,竟然使得德妃改了主意,硬是將我留了下來,連大哥也無可奈何,最後隻得叮囑我不可闖禍便默然離開。
這晚我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破舊粗劣的簟子刺得我渾身疼癢,心裏正恨得牙癢癢時,忽然聽見了叩門聲,嚇了我一跳。這時辰守門的宦者也早睡著了。
門被人推開了。
“怎麼是你?你來做什麼?”看清來者是誰時,我忍不住怨恨地瞪著他,完全忘了大哥的叮囑。
他提著一盞格外精美的宮燈站在門外,燭火的亮光竟讓我生出刺眼之感。
明晃晃的光亮中,我看到他穿的錦繡華服,想到自己的處境,一時心酸不已,眼淚不可抑製地掉落:“我隻不過讓你受了一丁點罪,你卻作弄我整整兩日,你是不是男子漢,心眼比我還小!”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哭,胖嘟嘟的臉上有一絲怔忪。
哭著哭著,我還是不解氣,刷的一下跳起來跑過去啪一下甩開他手中礙眼的燈籠。
恰好一陣風吹過,屋裏的暗沉的蠟燭也被吹滅了,屋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黑得令人膽顫。
久久沒有動靜,隻有嗚嗚嗚嗚鬼哭狼嚎般的風聲時不時威嚇我砰砰亂跳的心。
我輕輕喊了一聲:“那個誰,你還在嗎?”此時此刻,哪怕多個壞人也是好的。
“在。”他答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被什麼絆住。我聞聲而去,迎麵便被什麼東西重重撲倒在地,摔得頭暈眼花,五髒顛倒,幸虧急中生智兩手護頭沒有傷到腦袋。
等等!剛從疼痛中找回一絲神智:“好痛”二字還在腦中盤旋時,電光火石間察覺到……他的嘴唇正對著我的嘴!
我立時蒙了,連這麼重的身體壓在我身上也渾然忘了。
直到趙德昌驚慌失措地爬起來,我才回神,然後……哭得更狠了。
即使年紀小,對這方麵我卻已早已啟蒙。六哥風流成性,總愛逗弄府內年輕貌美的婢女,好幾次還當著我的麵,我不懂也懂了。
雖然明白,卻隻是懵懂,乍然發生此事,除了哭,我竟然不知如何是好,雖然知道自己又被他欺負了,卻不知要怎麼討回來。
趙德昌逃了,逃得無影無蹤,連燈籠也不要了。
第二****便被放了出來,換了一個整潔舒適的屋子居住,再也無人看管我,可卻終日無所事是,趙德昌躲著我,我連他的影子都找不著。
大約過了半個月,他忽然換了一副麵貌,也不躲我了,對我突然好起來,又給我換了一件更大更美的屋子,離他的寢居很近,還不用和別人同住一間。
我隻是生氣,生氣,還是生氣。
不過到底還是小孩心性,被他拿著我沒見識過的奇珍異寶哄了幾次後,慢慢便和他玩到一起了。趙德昌不知從何處學的,玩的花樣比我七哥還多,又無人敢管,更是百無禁忌,經常帶著我以讀書為名在李夫人的回雪閣玩得大汗淋漓。李夫人對幼子格外溺愛,竟也聽之任之。
住在皇宮的兩個月,不得不說是我玩得最痛快的一段時光。後來皇後下令命我出宮,我竟然還依依不舍、眷戀不已。七哥接我出宮那日,趙德昌沒來送我,隻派人送了一份禮物,還帶話警告七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時光荏苒,一晃十年過去,雖然這幾年我都會入宮覲見皇後或是看望阿顏,遇到他卻是少之又少。
以前肥嘟嘟的小胖子,如今也長成了玉樹臨風、浩然軒朗的翩翩君子了,隻是氣色仍然不佳,他的身體調養了這麼些年,還是半好不好。
若不是……我想回憶那段年少趣事的時候,我應當隻有快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