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人不知拿什麼砸了頭,我也隻能忍著搖搖欲墜的眼淚珠子,忍住衝過去將人揪出來狠打一頓的衝動,而是一直盯著那抹身影消失之處狐假虎威道:“誰打的我?我可是三皇子的侍童,再不出來我可要告狀了!”
“哈哈哈哈!”一連串囂張至極的笑聲從右手邊一片竹林中冒出來,隨後那個人影終於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一步一步大搖大擺向我靠近,手裏還拿著傷人的彈弓,胖嘟嘟的小肥臉上充斥著高人一等的鄙夷:“你?也配!膽小鬼,勢利眼!你連給本皇子提鞋都——”
說“都”字時,他的瞳孔猛地放大,配著窄小的眼睛有些嚇人,不過被嚇到的不是我,而是他。
在意識到從他的狗嘴裏會吐出更多的爛牙之前,我半分猶豫也無地脫下右腳上的銀杏葉紋織素錦鞋,竄過去塞進了他的嘴中。這雙錦鞋是娘身邊的紅蘇熬夜趕工做出來的,做工精巧又大氣,銀杏葉紋脈絡可見,本是做給七哥的,可七哥嫌棄它太過女裏女氣,便被我拿了過來,我一直珍愛非常,這次進宮特意穿了最好的,沒想到最後是這般作用。讓他得意!讓他狂妄!狗急了還會跳牆呢!打人還敢如此囂張!
後來……一手拿鞋傻在原地的他被一直負責照顧他的乳母王氏和其餘幾個宮人宦者拉了回去。
而我則被關進了一個小院子裏。
聽說關我的這間屋子是為懲罰犯錯的宮人宦者而專門設置的。窗紙是漏的,屋頂是壞的,鋪在床榻上的簟子是舊的,連換洗的衣服也是破的!一到夜晚,這座囚籠便昏暗難言,屋子裏的蠟燭都是低等劣質的,燭光隱晦不說,燒起來還有一股子嗆人的煙塵味,可若是不點蠟燭,整個屋裏都黑黢黢的,陰森恐怖,更加難熬。
聽說趙德昌拿著我的鞋回去後,他母親李夫人見到了大吃一驚,連忙問他這雙鞋是誰的,趙德昌大哭一場後說了前因後果,李夫人想要放了我,趙德昌死活不肯,非要把我關起來。
聽說趙德昌怒氣衝衝地想帶人來打我板子,被李夫人攔住了。
這個三皇子很是與眾不同,從小便多災多病,湯藥不斷,因而身體虛胖,其貌不揚。為我送飯的宮人私下閑聊,說李夫人因為兩個女兒夭折的緣故,一直對兒子的安危深感不安,生下身體虛弱的三皇子後,更是日夜驚恐,生怕閻王爺索命,為了保住兒子的命,她不惜冒著觸怒皇帝的風險,懇求皇帝聽從高僧的建議,將他送出宮外,故而他更小時還曾秘密地在宮外養了一兩年,好容易平平安安長到這麼大,性子卻被養得驕縱又怪癖。不過官家非常寵愛他,前麵又有一個文成武就頗得皇帝讚賞的大哥,他在宮中很是橫行無忌。
關了兩日,除了每日有人按時送飯,我再也不曾見過別人,心裏便有些害怕自己闖的禍了,眼淚巴巴地扒著門縫懇求守門的宦者將我放出去,宦者也無奈道:“三皇子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你出來。你被關了多久,我們在此處也站了多久,受累的可是我們。”
我再也抑製不住害怕和委屈,抱腿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想,得知我嚇哭了,他心裏一定又得意又高興罷!
沒想到悶悶不樂地用過飯後,大哥竟然找來了。
大哥是長子,出生得早,而我是幼女,出生得遲,娘生大哥時還是意氣風發的妙齡少女,生我時卻年事已高擔了許多風險,一來一去,大哥足足比我大了二十一歲,我和大哥在一起時不像兄妹,更像是一對父女。與阿爹一樣,大哥也是戍守邊疆抵禦契丹的武將,常年帶兵在外,隻有回京述職時一家才能團圓,我們總是聚少離多,雖然他也疼愛我這個唯一的妹妹,卻遠不如其他幾個哥哥那樣熟悉。可是我們家,最令人信賴的便是大哥了。
宦者給他開了門,進來後看到我驚訝的麵孔帶著衰敗的神情,大哥便將我一把撈起,坐在高椅上,將我擱在他的膝蓋處:“這次長教訓了?宮裏不是你可以肆意玩耍之地,真是悔不當初,應當攔住你的。”看了我一眼又擔憂道:“不過三兩日便瘦了這許多,回去可得好好補補,別人不說,太婆是肯定心疼的,到那時又得是我們做爹娘哥哥的錯了。”
雖然不知大哥為何進宮,又是怎麼找到此處的,有人撐腰,我自然膽大起來,便放肆哭道:“大哥,這個趙德昌是個目中無人的大壞蛋,他還把我關在這裏不許出去,我討厭死他了!”
本來和顏悅色的大哥聽完我的訴苦後卻臉色一沉:“皇子的名諱也是你能喊的?以後不許說,聽見沒有!”
我脖子一縮,眼淚流得愈發歡快。大哥難免心軟:“君是君,臣是臣,八妹一定要記住伴君如伴虎這句話。陛下這次雖然對你格外優容寬待,你也不可侍寵生驕,陛下可以讓你讓你生讓你笑,也可以讓你死讓你哭,命卻隻有一條,你可知道!便如此次,陛下明知你是女兒之身,卻仍同意你以男童身份進宮,雖然其中有爹的戰功賞賜之因和李德妃的偏幫,可……實在是天威難測,聖意不可猜啊。說這麼多,也不知你這個隻會玩鬧的小妮子懂不懂得,總之以後離皇宮有多遠就多遠,聽見了沒有?”末了抱怨一句:“爹也真是的,任你胡鬧。”
我聽得半懂不懂,隱隱知道這次來皇宮不是個好的決定,又受了氣,忍不住眼淚汪汪地拽著大哥的衣袖:“大哥最好了,我想回家,我不要被關在這裏!”眼淚掉個不停,以往隻要我用這招,哪怕是一直看不慣七哥和我的三哥也一定就範,百試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