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秋靠著關灝的肩膀，聲音暗啞：“他把我綁在車上，找了人把車一路開進海裏……嗬，還好那司機有點人性，最後把我放了……”
“他說那樣我就可以一直活在他心裏了……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他還說這麼轟轟烈烈才算愛情……”關灝感覺到肩膀的濕意，想轉過臉去看她，“你別看……”
客廳裏靜悄悄的，兩人靜默很久都沒開口。
“這件事你也別管了，我自己解決，千萬別讓顧若錦攙和。”陳與秋拿了紙巾擦淨臉，不留痕跡，她今天像是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幹了，從此便該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關灝張口，太久沒出聲，嗓子有點幹：“小秋，我有朋友在做義工，戒毒方麵他很有經驗……”
陳與秋別過臉：“我昨晚的醜態你也看到了……我不願意，關灝，我不願意讓別人看見……”
關灝輕輕摟住她：“小秋，我去學，我來幫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陳與秋靠著他無聲地笑了。
爛好人，你怎麼不懂呢。我最不願意的，就是被你看見。
顧若錦下班後打電話給陳與秋想一起吃晚飯，沒有人接。從昨天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聯係到對方，顧若錦有些心焦。但轉念一想，陳與秋剛到這個城市，說不定是要到親戚家走動走動，碰巧不方便接電話也不無可能。
顧若錦回憶著陳與秋那幾個在這定居的親戚的住址，邁出步子想搭公車先去離這裏近的一家問問，忽然下腹一陣劇痛，她臉色一白，緩緩蹲下身，卻沒有好轉。
痛楚愈來愈烈，顧若錦顫著手去撥號碼，聽筒那邊的聲音卻讓她如墜冰窟：“顧小姐，我是林倩。老板現在在開會，你可能要等一會……”
“李司翰你王八蛋！”顧若錦哽咽著罵了一句，重新撥了號碼。
“若錦，有事嗎？”
“關灝，我肚子好痛……你快來……”顧若錦又委屈又慌張，報了地址後便癱坐在路邊。這條路有點偏僻，行人少，她隻能打電話求助，也不知道關灝能不能找到……
顧若錦醒來的時候，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白茫茫。落地窗外昏沉的陽光溢進來，給病房添了點暖色。看樣子她是昏過去一陣子了。
關灝眼底青灰一片，應該是很久沒休息了，正靠著單人沙發假寐。
顧若錦不由有些愧疚，從小到大，關灝都在幫她收拾爛攤子，自己卻回報不了。
她輕輕翻身下床，拿了外套幫關灝蓋上。關灝睡得淺，一下子就醒了。
顧若錦撇撇嘴，指著他的黑眼圈：“你怎麼累成這樣啊……你再睡一會，我待會叫醒你吧。”
關灝看著顧若錦散亂的頭發，想到先前醫生解釋的病症，心口發疼。
顧若錦扒了扒頭發，有些尷尬：“剛睡醒不都這樣嘛……你幹嘛這樣盯著我瞧……”
關灝沒有應她的話，以指代梳，小心地幫她梳理著。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他以前曾帶著祝福的心情去做這件事，哪想到如今竟不能如願……
顧若錦哪裏承受得了呢？她一直都喜歡小孩子，六年了還沒能懷孕，也是很焦慮的，當初還偷偷查了許多偏方，被李司翰勒令禁止才作罷。
如果之前就查出來，大概又是不一樣的光景了……顧若錦會有一個孩子，男孩或女孩都不重要，孩子會闖禍，又或者很乖巧，看到他的時候會抱著他的腿喊叔叔，他會像守護顧若錦一樣守著她的孩子……隻是這些現在都不能了……
為什麼陳與秋不幸福，他不幸福，顧若錦也不能幸福？關灝怔怔地想。
顧若錦見他神色不對，正想開口詢問，卻被病房外急切的腳步聲打斷。
“小錦！”關灝聽見腳步聲時，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李司翰進門時卻還是看見了，怒火和妒火交織，燒得厲害。
關灝隻當作沒看見，顧若錦背對著李司翰，氣氛怪異。
關灝站起身攔住想靠近的李司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著出去。
李司翰看著顧若錦僵直的背，隻得出去。
關灝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拿了兩罐咖啡，遞給李司翰一罐。
李司翰接過，眼睛直盯著關灝：“關先生，我知道你和小錦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但你不覺得自己太逾距了嗎？”
關灝聞言一下子攥緊了拳頭：“李司翰，你現在要追問我的該是這件事嗎？你知道我去找若錦的時候她已經暈過去了嗎？”他頓了頓，緩和了語氣，“你們夫妻之間的問題我是沒有資格過問，但作為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你這樣糟蹋若錦卻不阻止。”
李司翰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揉了揉眉心，問道：“醫生怎麼說？”
關灝灌了一大口咖啡，苦味彌漫在口腔裏，讓他略微清醒：“是……多發性子宮肌瘤……醫生說太晚發現，得切除子宮……”
他的聲音一如以往的溫和，卻像割人咽喉的利刃。
顧若錦站在拐角處聽著，隻覺得醫院裏的空氣太稀薄，讓她幾乎窒息。
李司翰手裏的飲料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滾了一圈。
顧若錦在醫生建議下，選在兩個星期後動手術。
那天陳與秋仍然沒有出現，關灝也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