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錦一回家門直接進臥房,李母見她回來連招呼也不打一聲,怒火燒得更熾,正想開口訓話,被李司翰拉到一邊:“媽好了,你別老對她這樣……”
李母氣得脖子紅了一片:“你現在是想學別人有了媳婦忘了娘是吧!你瞧瞧她那樣子像做人兒媳婦嗎!我這臉到現在還覺得一陣一陣疼,你倒好,翅膀硬了,覺得我礙事了是吧?我走我這就走,我也來學她鬧個失蹤,看你是不是也會緊張!”
李司翰被吵得腦仁兒都痛了,開口再勸:“媽,今天的事你們都有錯,你怎麼能那麼說小錦爸爸啊。她也是氣急了才……”
顧若錦開了臥室門,手裏提著行李箱,看著李司翰:“我去陪與秋住一個月,等你媽什麼時候走了我再回來。”
李司翰連忙擋著:“小錦你別這樣……”
李母提高了音量:“你這什麼意思,你想趕我走?我告訴你,錢是我兒子掙的,房子是我兒子的,我愛怎麼住就怎麼住!”
顧若錦冷笑一聲:“你哪隻眼睛看到房子是你兒子的,房產證上也有我的名字,真要談錢,你兒子當年跟我爸借的錢可不少,你要不要我一筆一筆給你列出來?”
李司翰睜大了眼,看著眼前人,一時無言。他的確借了錢,他的生意也是這兩年才上了軌道,顧爸爸去世後,要是把借款轉還給顧若錦,又哪裏還像夫妻呢?
他更努力地工作,是為了更好地滿足愛人的物質需求,從這方麵來償還債務,哪知道枕邊人對此耿耿於懷……他覺得可笑,偏苦意太濃,痛感太強,笑容還沒成型就已崩潰。
顧若錦知道自己出口傷人,偏不願當著李母的麵道歉,咬了咬唇,還是出了門。
這次李司翰沒再攔著。
顧若錦拉著手提箱走在街上,滿街的火樹銀花,卻與她無關。
她給陳與秋打了電話,卻是關機。
她隻能自己去找一家酒店,先住一晚,明天再找陳與秋說明自己的狀況。
現在的大酒店提供的服務力求盡善盡美,顧若錦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卻覺得太空蕩了。不過離開一陣,她就已經開始想念家裏那張睡了六年的雙人床了。初結婚的時候,怕李司翰承受不了財務重負,她學著去淘舊貨,家具多半便宜卻精巧,隻有那張雙人床,李司翰堅持要買最新最好的。如今家裏的東西多半換了樣,隻有那張床還在,見證他們的流水年華。
她想起臨走時李司翰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鼻子一酸,伸手去摸手機,撥出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持續的忙音像是要把她逼到海角,她聽著那些在心裏掀起又伏低的海浪,眼睫微微顫著,像一個正等待淩遲的犯人。
她在心裏打著稿,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她不是有意提錢的話題,她剛剛隻是一時憤怒,醒過神來時,那些傷人的話已經像離弦的箭,狠狠插入李司翰的心窩裏了。
顧若錦想:一定要一接通就道歉,聲音要軟要甜,李司翰最喜歡她撒嬌的,這次再誠懇一點,沒關係的,李司翰會原諒她……
沒有人接……
顧若錦吸了口氣,又打了過去。
這次倒是很快就被接起了。
顧若錦第一個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聽筒裏一個禮貌的女聲刺傷她的耳膜:“顧小姐你好,老板現在有事在忙,你有要事嗎?我會代為轉達。”
顧若錦覺得林倩一定是巫女,不然為什麼出現的僅僅是聲音,卻讓她覺得自己已經被萬蟻腐骨,灼筋焚髓了呢。
她訥訥地回了一句沒事,便掛了電話。
“這種情況還趕回公司,李司翰,我倒不知道,你居然是個隨時可以滿血滿藍原地複活的工作狂呢。你不擔心我嗎?我現在無家可歸了呢。”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一不小心就飄散在黑暗裏,再也尋不見了。
一夜沒睡好,顧若錦看著鏡子裏明顯的黑眼圈,憶起昨晚的電話,臉色不由黯了黯。她使勁揉了揉臉,打起精神洗漱幹淨,化了淡妝,拎起包到櫃台退了房,上班去了。
陳與秋蜷縮著窩在沙發一角,默默無語。
關灝俯著身清理地板上的玻璃渣,細致認真,怕遺漏了以後會紮傷陳與秋。
“爛好人。”
關灝聞言動作頓了頓,好脾氣地應了一聲。
“就是因為這樣,顧若錦那丫頭才不懂得珍惜,屁顛屁顛跟著李司翰走了。”陳與秋聲音有些虛弱,頗耗力氣地給了關灝一個白眼。
“喝水嗎,我給你倒。”世紀爛好人不為所動,嘴角甚至還帶著笑。
陳與秋點了點頭,接過溫度正好的水,喝了一口,過了一陣開口說:“昨晚的事別和顧若錦說。”
關灝用力閉了閉眼,坐在陳與秋身旁,問她:“傅櫟什麼時候回的國?他怎麼能那麼對你……”
陳與秋看著手上那個細小的針孔勾著唇,半是諷刺半是漠然。
她沒有上妝,皮膚顯出一種病態的白皙,分明還未滿三十,眼睛卻蘊著四十年的光,內斂沉靜,又十分落寞。關灝看著她的側臉,覺得嘴巴泛起苦味。
“三年前他就回了國,我和他分分合合鬧了一年,差點死在他手裏。那個瘋子。”陳與秋往包裏摸出一包薄荷煙,卻沒找到打火機,“後來我找人把他弄進牢裏,沒想到才兩年他就出來了……也是,按他爸的能力,兩年算久了。”
關灝拿走她的煙:“別吸了。他不就看你愛吸煙才……兩年前他對你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