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夜裏睡得不太好。
按理說,如今進了明家堡,在外漂泊的危險已經消散,可是她心裏卻一直不安穩。
原本,因為動蕩不安,於是很多事都沒有細想。現在有了機會,這讓她審視起自己的情況來。
早上的餅硬得膈應人,她吃不下去。提著花灑澆花,心裏又想起一些事來。想得久了,她停在一處,雙眸愣愣地盯著花枝,有些癡了。
明玉寒從屋裏出來,內院中庭看見她站著不動。清晨的光束柔和地灑在她的身上,從她的後側均勻地描繪出光芒來。
桑青站在那裏,好像她一直都在。
他的心中湧出一種暖意。不知是為了光芒璀璨,還是為了人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明玉寒合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氣息飛速在體內運轉了一圈,最後回到了出處,由他微微吐了出來。體內充盈的力量讓他神采奕奕,心情出奇的好。
桑青的臉色有些蒼白,雖然被海達等人帶到桑皓那裏後,桑皓花了大工夫為她調理。可是,時日太短,加上後麵路上趕路折騰了一陣,隻得說一句聊勝於無。
明玉寒看得仔細,稍稍記在心裏。
桑青忽然聽到了什麼,回過神來:“你站在那裏多久了?”
“就一會兒。”
明玉寒移步走了過去,“你在想什麼?”她站在那裏很久。
她笑了笑,放下花灑:“這院子打理的真好。”初見下覺得院子像是無人打理任花草自己生長,但不難察覺還是經過細微的修飾,使之錯落有致,保有渾然天成的樣子。
“啞伯每天都收拾院子,雖然動得不多,但都緊要。吃過了嗎?”突然他想到一些事,“啞伯做的東西簡單,要是不喜歡,就讓下麵幾個去小廚房自己做。”
“這我聽進了,但,你院子裏本來人不多,我來了之後又帶了這麼些人進來,不會有麻煩吧?”桑青一邊說著,一邊探手摸過近前的花枝。
明玉寒眼尖,阻止:“小心!”
她的指腹已被花葉上的鋸齒割到,痛意不強,等到血液慢慢滲了出來才覺得有些漲意。殷紅的血在指紋中漫開,桑青看著一時沒有反應。她臉上現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就像是對一切感到不那麼真實。
明玉寒小心地接過她的手,含住。
指尖被口腔的溫暖包裹住,他啜吸著,低頭仔細對付著她的傷口。
眼前的這些,讓她回想起第一次到明家堡山下客棧前的那次重創,造成她昏迷的那次傷害。嗜血的明玉寒就像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她的心裏本能地產生了一陣寒意。僅僅是看著這個男人,感到對他無比陌生。恐怕,她從未真正認識過他。從何談起熟悉呢?
桑青不敢掙紮,由得明玉寒做著他正做著的事。
章懷仁穿過長廊,看到的就是一雙璧人挨得很近立在花前。
他們很親昵。自己的好外甥似乎是在含情脈脈地嗬護著,這位眼生的姑娘?
章懷仁輕聲咳嗽了下,明玉寒抬頭看見是他,捏著桑青的手拉到一邊,喚了一聲:“舅舅。”然後對桑青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舅舅,也是明家堡的總管,章懷仁。”
桑青微微傾身:“總管。”
“這位是桑小姐。”明玉寒對章懷仁介紹說,“我請她來做客。”
章懷仁的眼掃過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同桑青客客氣氣:“桑姑娘不用客套,既然是玉寒的朋友,像他一樣叫我舅舅就好。”
三人移至堂內,長安早幫著啞伯整理幹淨桌案,案上擺了茶具,茶爐上水沸後,長安燙過茶具,洗過茶,在各人麵前奉茶一盞。
章懷仁知道明玉寒不喜飲茶,明白這套用具怕也是姓桑的自己搞來的,品茶一口便知道茶葉也次得很,他飲了一杯便告謝了。
三人坐在一處,見無人有心飲茶,桑青使了個眼色叫長安退下,屋內更是安靜。
那兩人不動,桑青也隻好陪坐。
章懷仁等了一刻,知道明玉寒不會捅破,便親自問桑青可否回避,桑青聽到正合心意,立即出了屋子。
章懷仁又等了會兒,確信她走遠了才說:“為什麼要帶桑府的小姐回來?”
明玉寒覺得奇怪:“我早說過要帶人回來。”不過,未算上長安、和樂等三人。
“上回是上回,這回你可沒事先來同我招呼過。”
“舅舅,我帶回的人一直是那幾個。何況,他們進的是我的園子。”明玉寒提了一提,“這麼多年,我的開銷可不多,難道如今多了幾口人吃飯,舅舅就舍不得了?”
他的玩笑話在章懷仁心裏不好笑:“邢若邪這一段可不安生,放人進來風險太大。你我可能替此作保?我這是為了明家堡,為了你。玉寒,聽我一句勸,若是想照顧桑姑娘,山下鎮子裏可以找個好些的宅子安置她。要是你還擔心,買一處好地方讓她住著也行。隻是這明家堡,她不能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