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懷仁起身,說:“桑府失火一事我們作價賠他們就是,另起高屋美舍,亭台樓閣也不難,早點送她走吧。”
他言盡於此,認為一切都了結了。就要忙自己的事,但聽到明玉寒一哂:“若我就是不肯,舅舅你會如何做?”
章懷仁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明玉寒為什麼會這麼說?
“桑青她是不同的,請不要將她與旁的人混作一談。”
“怎麼個不同?現在是多事之秋,需步步為營,你卻陡然生事,明玉寒,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麼?你在和我意氣用事麼!?”明夫人過世十餘年,這個外甥一貫對他聽之任之,今日竟是直陳拒意,是何意思!
明玉寒慢慢起身,定神對他回道:“桑青不能走,我也不會讓她走。”
空氣仿佛刹那間凝滯了,章懷仁胸口憋著一股氣發不出來,他奮力出掌,朝著明玉寒的麵門劈下一掌去。
明玉寒身形微動,腳下向前挪了半步,空中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氣,壓著章懷仁動不得身,他掌未近明玉寒半分。迫於壓力,他半途改攻為守,勉力支持住自己沒有倒下。
可臉色難看,口中腥甜。
“我忘了同舅舅你說,”明玉寒想起了一事,語氣裏透著歉意,溫和地說道,“昨夜,我剛破了第八重的禁錮。如今,是這明家堡的第一人了。”他的“第一”二字咬得清楚,在場的都聽得見。
兩人間隔著的茶幾,受不住明玉寒驚人的力量,碰地發出爆裂聲四分五裂開來。幾上的茶碗打翻在地,茶幾的殘件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桑青在屋外廊上聽到茶幾爆裂的劈啪聲。她一手揮退了長安和樂,眼神搜尋著蓮舟,沒見到。
耳朵裏傳來小孩子依依呀呀的聲音,她垂下頭望見海德小毛頭笑的齜牙咧嘴,短短的指頭指著她,然後歪歪扭扭地向她奔來。
桑青站著不動,看著小鬼那樣扭動著走路委實感到好笑,心情輕鬆了許多。
明家堡的事本就跟他這個外人無幹。隨他們拆房打架,都是他們的事。何必放在心上。
海德正是毛頭有趣的時候。走了不多久,果然跌倒。倒下的時候,整個身子趴在了地上,下巴磕到了。他哇地哭了出來。
桑青看著他哭,兩個人之間隔著一丈多。海德哭了三兩聲,沒人理他。他抬頭瞄瞄桑青,又眨眨眼睛,眼淚掉的更多。
眼淚掉了許多,撼動不了自己要影響的人,小娃娃終於停下了落淚。一隻手還是伸向她,嘴巴啊啊地叫。
桑青走過去蹲下身,把海德拎起來。摸摸他的膝蓋,抬起他的下巴。那兩處隻是髒了點,倒沒有破皮。
小朋友好像忘記了自己摔跤的事情,嘿嘿地傻笑,臉上的淚都還沒幹。桑青掏出帕子擦了擦他的臉,他又發現了帕子,不知道是什麼就來要。桑青拿起海德藕節般白花花胖乎乎的手,輕咬了一下。這樣他竟笑得更歡。
海德傻兮兮的笑聲終於打動了桑青,她歎了一口氣抱起了他。海德終於達到了目的,兩隻手也不老實,一會兒抓住她的前襟,一會兒拉拉她的頭發,一刻不停。等摸夠了桑青的耳珠,才安靜了一會兒,把頭靠在了她的懷裏。
海德在明玉寒獨院四處轉了下,回來時就見兒子笑嘻嘻地躺在別人懷裏。桑青抱著他辣手摧花。卻奇了,隻對著一隻花束作怪。直折騰到這一叢花單單這一枝有些寥落,方才罷手。
海達走了近了,海德才看清。
海達對桑青說:“這是三姑的事,麻煩你了。”
“任他隨便撒歡,大家倒也放心。”自進了明家堡,這海德還真是被放養了。於是沒幾天功夫連走路都自學成才,隻是沒有方向感,走勢也總是斜著,沒掉落廊下摔壞,真是厲害呀。
海達一家的事,誰都毋需理會,明玉寒和桑青是這般認知的,因此對下麵其他幾個人也交代過。海家的位置未定,不是家奴,不是幫傭,過的最為自在。
而明玉寒也放心太過,竟放他們隨處亂走。桑青看在眼裏,卻一直沒有說出來。
不是信不過,而是從沒放下過心。
但即使時時防著別人,她又不會功夫,還不是隨意任人魚肉?明家堡權且不急,她又能如何。
海達朝大堂那裏看了一眼:“章懷仁不該動手。”
桑青看著他。
“他們甥舅原來相安無事,但管得寬了,自然就不妙了。隻是不知,如今,這樣撕破臉麵,這明家堡又會如何?”
桑青不知該說些什麼。
海達用力接過兒子,小家夥不依,咬了咬老爹:“那邊也差不多了,莫等他來尋你,你自己回去。記住,小心章懷仁。”
她笑了下:“怎麼都覺得大總管會對付我?”她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擔心?
“你很快便會知道。但不能由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