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卻回身走了幾步後,對他說:“請問,你找哪位?”
章懷仁居然考慮起措辭來:“聽說,明玉寒住在這裏?可否引見?”
“明公子?敢問先生是……”有禮有節。
“在下姓章,是堡裏的管家。”章懷仁虛應。
少女一聽板起臉來,“管家大人這是所為何事?說話這麼酸。”
她竟是一丁點麵子都不給人。激得章懷仁麵色忒變。
真是治下不嚴,治下不嚴!哪來的小丫頭!嘴巴還這麼淩厲……
正待教訓,院內又過來一對少男少女,看樣子跟前來來的這個差不多大。遠遠看到門口有人徑直便走了過來。
那少年見少女說話衝,忙斥責道:“和樂!”
和樂瞪了一眼章懷仁,被少年拉到一旁:“先生好,我是長安,這邊兩位是和樂、蓮舟,我們是桑府的人。不知先生怎麼稱呼?是貴堡何人?”
長安說話比和樂客氣許多,氣度也有大家出來的氣派,讓章懷仁另眼相看。
“在下姓章。來找明玉寒。”此番折騰,他對外甥也沒好氣。
“啊,原來是章先生。我們久受照拂,一直未能向先生敬謝,失禮失禮。老丈提過先生多次,虧得先生料理,不然明家堡何來今日的風光!”
馬屁拍的一般,但好話誰都愛聽。
長安當前引路,頗為周到。章懷仁跟在他後走了幾步,忽然發現自己成了客人。
這原就是明家堡,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他比這長安還年少時就生活的地方,怎麼卻被反客為主了?
桑府的下人都那麼奇特,而一貫特立獨行的明玉寒帶回的那位桑府小姐就更讓人期待了。
長安帶著人向裏走,和樂還在氣頭上想上去理論兩句,她被蓮舟死死拉住,動彈不得。
和樂對蓮舟嫉恨地瞪了一眼,恨不得剜下她的一眼似的。
“你放開!”
“你不做蠢事我就放。”蓮舟平靜地說,“這陣子火氣那麼大,我不是小姐,不是長安,我可不給你麵子。”
“誰要你給我麵子!要不是看在小姐麵上,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裏?”她用力掙動。
蓮舟主動鬆開了手:“我不會喜歡長安的。”
“什麼?”
“你一路上見長安對我不錯,怕長安喜歡上我,又怕我跟長安跑了。不是嗎?”蓮舟站在廊上,眼神卻飄向了遠處,她眺望著別處的景致,眼中絲毫沒有和樂狼狽的模樣。
和樂理了理儀容,甩袖進去了。
蓮舟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感到無比有趣。
那些日日夜夜身懷絕密的人,心裏都像是被壓著巨石般喘不過起來。怎麼會有心思談情說愛?更枉論自己的命在邢若邪手裏輕賤得還不如螻蟻。
長安是個好人。隻是,大家沒有可能。
也許是,時機不對;也許是,沒有緣分。
但歸根到底還是要說一句——遺憾。
卻不傷心。
這樣很好。
她的心隻有一點點大,再也沒有餘地容納別的東西了,哪怕是情感,對她來說都太奢侈。
有時,蓮舟也會羨慕淼淼。跟在邢若邪身邊,數年如一日,即便是為他去死,替他去擋刀劍拳腳,她都甘之如飴。這還都是在淼淼知道邢若邪永遠不會將她擺在心中的情形下。
她比起她,又何等怯弱和渺小。她早幾年就放棄了。真的是心死了。所有的力量都支持著自己一次次為了可以早點離開而搏擊著。
邢若邪答應過,隻要這回任務成功,她便自由了。
所以,不容有失。
“你真的相信他的話嗎?”蓮舟自言自語,“我不知道,其實,我知道我信不過他。但,命在他手裏,我又能如何?”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刀且還願意為你開刃磨礪,那麼舍得一身剮,陪君一次又何妨?
隻是,與刀俎相搏也好,為盟友也好,都逃不開皮開肉綻的命運吧。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軌跡,隻是為什麼有些人的路途就是那麼的,坎坷呢。
蓮舟探出手,伸向天空。她身後涼風吹來打了個寒戰,清醒過來,縮回來手。她手指依舊虛握,仿佛已經抓住了什麼,久久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