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潛入桑府擔任總管,為的就是照顧桑皓。近二十年的兢兢業業,他換來了他早慧、通曉大局。這一切都是他培養出來的。可是,為什麼忽然有些失落?
桑皓的命就是如此。他要是像個孩子的天真爛漫,借由出世的曆練,靠著自己的經曆到今日這步,並非做不到,隻是,太遠太漫長。
他們誰都沒有這個力量去抗衡命運。桑皓過早地拋卻孩子有的特質,這是從他出生,從他得到了自己的身份後,就決定了的事。即便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去做同他做的一樣的事。
想到這點,袁老頭心腸終於硬了起來。
海達在牆上佇立。月圓當頭,月影卻不婆娑。院子裏的異動他了然於胸。
出不出手?他想到桑皓另安排了人看顧桑青,知道這是對他的提防。
身在高處,看著抵抗的被袁教頭的人馬收拾了,他繼續看著。
及至袁老頭拍開房門,事情有了變化。
僅是看著,便見到了奇景。海達不是個刻板的人,但多年漂泊的生活必然給他謹言慎行的印記。他看到姓袁的向外飛了出去,一臉的震驚神色,訝異之餘再也繃不住,笑了出來。
袁老頭被巨力向後拋了出去,海達躍下牆垣,走到門邊,作揖,說:“月上柳梢,人約黃昏,不知光臨大駕,還望包涵。”
桑青轉身麵對他:“你來的倒快。”
她閃開一邊,露出明玉寒的臉來。
海達以為桑青是對他說話,但未開口就被明玉寒截住:“這幾日玩的可開心?”
桑青慢慢揚起嘴角,眼中的神采亮了些,海達心裏稱奇。
桑皓喂她吃了迷藥,心智雖然無礙,但心神怎會是清醒的?這些日子,他看的真切。桑青的眼神是呆板的,偶有清澈都能讓桑皓高興半日,惶恐半日。
他歡喜桑青的自然,惶恐藥力減弱露出端倪,為是否增加藥量輾轉。
明玉寒寒著一張臉,他看到了海達,也聽到了他的話。固然不對海達本身抱有信心。有時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給了海達機會。
他其實早知道海達和蘇三姑不可信。可世間總有太多事無法解釋因由。就像從桑青身上感染上的異毒一樣。這毒也許是讓他突破心法層級的重大推力,但也讓他與桑青建立了奇異的聯係。
毒發時,他會傷害她,即便初始隻是莫明想接近她罷了。而清醒時,自己照管她除了有一份責任外,還有其他。這其他就過於複雜,難以言喻。
明玉寒探出了手,掌心向上,遞給桑青。
桑青笑著,在海達的注視下,伸手置於他的掌上。
“你發現了嗎?”
“什麼?”
明玉寒瞄了一眼:“你知道的。”
桑青知道,他說的是兩人之間的羈絆。若說原來是責任同義務的關係,那麼現在,他們之間是真的不同了,本質上的不同。這羈絆日益增深。
他能感知到她,而她也能感知到他。
這是這幾日的事。
桑青問他:“你會怕嗎?也許哪天,連你心裏想的是什麼,我都會知道。”
明玉寒說:“不用怕,你也一樣。”
他收掌,握住她的手。蹙眉:“你瘦了。看來這裏吃的不好。”
海達被直接無視了許久,聽了這話憋不住噴笑出聲。桑皓對桑青真的是關懷備至,嗬護無比。錦衣玉食或許誇張,但絕沒有虧待了她。他好好看了桑青幾眼,沒看出明顯脫形。是瘦是胖,見仁見智。
桑青終於正視了海達:“你什麼打算?”
海達道:“怎麼講?”
“你跟我們說,你和三姑是替邢若邪做事搜山拿人的。可從客棧把我帶走為的卻是桑皓。”提到桑皓,桑青語速一緩,明玉寒注意到了,心裏有了計較,“我不知道三哥究竟是怎麼了,袁管家又是怎麼了。你一定知道的比我多。三哥沒讓你接著看著我,對你已經有了疑慮。如今,我一離開,勢必牽扯到你。我就不信姓袁的沒看見你。”
海達臉上一黑:“你打算如何?”
桑青抱住明玉寒一臂,嬌聲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