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所述,被告既無觸犯戰規、或其他違反國際公法之行為。應予諭知無罪,以期平允。根據以上結論,按戰爭罪犯審判條例第1條第1項,刑事訴訟法第293條第1項,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本庭檢察官施泳蒞庭執行職務。
中華民國38年1月26日
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
審判長:石美瑜
審判官:陸超
審判官:林健鵬
審判官:葉在增
審判官:張體坤
當時全體審判人員全部起立,聽石美瑜宣讀判決書,整個法庭鴉雀無聲,當讀到“岡村寧次無罪”時,法庭頓時大亂。法庭警察極力揮舞棍棒維持秩序,才使石美瑜宣讀完判決書。
扯謊,詭詐,怯弱,蠻橫,出賣!用道義上的一切致命缺點拚湊起來的《判決書》,引發了狂濤般的怒吼。石美瑜等人退進了庭長室,激怒的記者們不顧憲兵的阻攔衝了進去,向黑暗的法庭提出強烈的抗議和譴責。石美瑜自知理屈,隻是支吾其詞地說:“此次判決當否,有待社會及曆史公論。”
無罪!岡村寧次也感到吃驚。事後他在日記中寫道:“對我的判決,軍方以外各方麵有的主張判無期徒刑,石審判長曾擬判徒刑7年,我自己也希望如此判處。實際上由於種種條件即使服刑也等於零,但做做表麵文章也好。”
岡村寧次要求向庭長致謝,但混亂的場麵使他難以遂願。正當他手足無措之時,一個法庭副官走過來對他耳語道:“先生還是乘機走脫為妙。”
太突然了,岡村寧次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獲得了自由。他猛地省過神來,向副官頷首一笑,從後門溜出了法庭。
1949年1月28日,毛澤東代表中共中央發表嚴正聲明,譴責國民黨當局判決岡村寧次無罪,要求必須將岡村重新逮捕監禁。全國輿論也一致表示譴責,上海各處出現了“不許把日本戰犯運走”的標語。
國民黨當局頗為緊張,立即悄悄安排岡村坐美國輪船回國之事。28日晚就派上海軍事法庭副官郭新夫來到上海黃渡路岡村的秘密住所,通知他次日淩晨6時半之前到戰犯監獄集合,與獄中其他戰犯一起乘船歸國。
岡村寧次接到這個通知既驚喜又緊張,正愁第二天陰曆正月初一怎麼走法,湯恩伯派參謀龍佐良送來卡車一輛,使岡村1949年1月29日拂曉乘車趕到上海戰犯監獄,與同監戰犯259人一起乘美國輪船約翰·W·維克斯號離開上海回國。
獲得國民黨政府釋放岡村寧次的消息,中國共產黨立即通過新華社發表文章向國民黨政府提出抗議,在國共和談中也要求引渡岡村,並以此作為維持國內和平的條件之一。
迫於中國人民的強大壓力,代總統李宗仁下令重新逮捕岡村寧次,但湯恩伯依仗其上海警備司令職權,以蔣介石為後台,扣壓李宗仁的命令不發,李宗仁無奈,後來命令中國駐日本代表團團長商震與駐日盟軍總部交涉,重新逮捕岡村寧次,被麥克阿瑟總部拒絕。
岡村寧次回國後,被安排在東京國立第一醫院住院治療。更使岡村寧次吃驚的是美日當局打破戰後嚴禁懸掛日本國旗的禁令,在醫院懸掛太陽旗向岡村表示慰勞,麥克阿瑟還派盟軍總部軍官肯尼中校到東京國立醫院慰問岡村,不久又同意蔣介石聘請岡村寧次為台灣“革命實踐研究院”高級教官。至此,美國和蔣介石包庇頭號侵華戰犯岡村寧次的罪惡陰謀才真正暴露,受到中國和國際輿論的強烈譴責。
次年,岡村寧次與蔣介石公開合流。
(作者:王俊彥)
【點評】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慘烈程度為曆史所僅見。這場曆時六年波及五大洲四大洋的戰爭,先後參戰的國家達61個,比“一戰”增加一倍,參戰軍隊達一億零三百多萬人,超出“一戰”約3000萬。軍隊死1690多萬人,居民死亡3430多萬人,合計死亡5120多萬人,約占交戰國總人口的百分之三。
戰後,審判嚴懲戰爭罪犯,創造一個和平安寧的世界,已成為國際社會更為真切的願望和更為強烈的要求。
早在1941年12月4日,蘇聯政府就發表宣言指出:“在戰爭獲勝並予希特勒罪犯以應得的懲罰之後,聯合國家的任務將為保障持久和正義的和平。”
美國總統羅斯福也指出:“對於匪幫和其殘暴的幫凶們。應該按名檢舉、逮捕並依刑法加以審判。”
作為積極的反應,1945年2月11日蘇美英三國發表了《雅爾塔會議公報》。7月26日,中英美三國簽署了《波茨坦公告》。同年8月8日,蘇美英及法國臨時政府締結了《關於控訴和懲處歐洲軸心國主要戰犯的協定》。這一係列國際文件中有關懲處戰犯的內容,措辭之激烈,目標之明確,態度之堅決,為一次大戰時的有關規定所難比;表現出國際社會在德、日法西斯麵前同仇敵愾、不屈不撓的鬥爭精神。
國民黨政府在日本投降後,迫於國內外壓力,懲辦了一批日本戰犯,但出於一黨之私利,也包庇、寬容了一些戰犯。這不僅踐踏了國際準則,違背了中國人民的意願,更為未來世界埋下了更為凶猛的患水和禍根。蔣介石私放的不是戰犯的生命,而是戰爭的幽靈。
時隔十三年後,在土肥原等7名戰犯被絞死的周年忌辰,被蔣介石偷偷放掉的岡村寧次來到伊豆鳴澤興亞觀音寺,祭懷他在士官學校時的同期生、侵華的親密夥伴。
在審判中,兩君均以堅毅的態度光明磊落地表明自己的信仰。無奈,在戰勝國的橫暴麵前,正義的主張最後受到蹂躪。兩君懷著為國家的將來擔憂、日本民族的複興與亞洲的和平而祝願的心意,從容地接受了刑罰……”
直到今天,日本還有一種聲音說:日本沒有侵略別人,它進行的是一場自衛的戰爭。它拯救了亞洲。
可見,岡村等人從來就沒有放棄罪惡的信念,不時還要借屍還魂。
其實,即使是那些在東京法庭和南京國民黨法庭受到審判的戰犯並沒有被正義所征服,因為他們麵對的法庭具有含混、矛盾的性質,缺乏明確、清晰的正義的理性。因此,戰犯們把審判看作是勝者的審判,而並不把它看成是正義的審判。他們從未悔罪。他們抱著幽暗的法西斯感情、種族主義的就義感,抱著陰險的複仇願望去赴死、去量刑;他們罪惡的理想仍然緊緊地擰成一股,堅持著黑暗的力量。曆史不會重演,但是如果幻想它不會出現任何反複,則是極為危險的。
曆史的教訓在於不吸取曆史的教訓。蔣介石“私了”釋放戰犯的悲劇就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