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5廷辱須賈,恩怨必償

魏王聞知秦昭王新用張祿丞相之謀,將要東伐韓魏,急召群臣相議。王弟信陵君無忌力主發兵相拒,相國魏齊認為秦強魏弱,主張遣使求和。魏王遂派中大夫須賈赴秦求和,徑至鹹陽,下榻於館驛。

範雎聞之,換去相服,裝作寒酸落魄之狀,潛出府門,來到館驛,徐步而入,謁見須賈。須賈一見,大驚說道:“範先生固無恙乎?我以為先生被魏相打死,何以得命在此?”範雎回答說,當年被棄屍荒郊,幸得蘇醒,為一過客所救,亡命於秦,為人打工糊口,聊以為生。須賈不覺動了哀憐之意,留之同坐,索得食賜之。時值冬天,範雎衣薄而破,戰栗不已,須賈見狀歎道:“範叔一寒如此!”命從人拿出一件綈袍給他穿上。範雎稱謝不已。須賈初到秦國,沒有熟人,便問範雎道:“當今秦國丞相張祿,權勢盛大,我欲拜見他,可是沒人引見。先生在秦日久,能為我通融一下嗎?”範雎說自己的主人與張丞相關係甚好,自己也常出入相府,可以為其引見,並同意為須賈借得大車駟馬,供其驅使。

範雎歸取大車駟馬,親自為須賈執轡禦之。街市之人,望見丞相駕車而來,全部拱立路旁,或者疾走回避。須賈感到頗為奇怪。既至相府,範雎說:“大夫少待於此,容我先去通報一下。”須賈下車,立於門外,候之良久,亦無消息,便悄問守門者說:“我的故人範叔入府通報,久而不出,您能為我招呼一下嗎?”守門者奇怪地說,這裏並沒有什麼“範叔”。適才駕車的禦手?那是當今丞相啊!須賈大驚,如夢中忽聞霹雷,心坎突突亂跳,於是脫袍解帶,跪於門外,托守門者報告說:“魏國罪人須賈在外領死!”範雎在鳴鼓之聲中,緩步而出,威風凜凜,坐於堂上。須賈跪伏,連稱有罪。範雎曆數須賈三大罪狀後說道:“你今至此,本該斷頭瀝血,以酬前恨。然而考慮到你還念舊情,以綈袍相贈,所以苟全你的性命。”須賈叩頭稱謝,匍匐而出。

範雎入見秦王,將往事一一報告,並說魏國恐秦,遣使求和。秦王大喜,同意範雎意見,準魏求和,須賈之事,任其處理發落。

過了幾天,範雎在丞相府大宴賓客,盡請諸侯之使,濟濟一堂,酒菜甚為豐盛、而將魏使須賈安排在階下,派兩個黥徒夾之以坐,席上不設酒食,隻準備些炒熟的料豆,兩黥徒手捧而喂之,如同喂馬一般。眾賓客甚以為怪,範雎便將舊事訴說一遍,然後厲聲對須賈說:“秦王雖然許和,但魏齊之仇不可不報,留你一條蟻命歸告魏王,速將魏齊人頭送來。否則,我將率兵屠戮大梁,那時悔之晚矣。”須賈嚇得魂不附體,喏喏連聲而出。

須賈歸魏,魏國丞相魏齊十分恐懼,棄了相印,連夜逃往趙國,私藏於平原君趙勝家中。秦昭王聞之,欲為範雎報仇,設計誘騙平原君至秦,以為人質,如不送魏齊人頭至秦,將不準平原君還趙。魏齊走投無路,怒而自刎。

範雎報仇雪恨之後,想起自己的恩人王稽和鄭安平,便晉見昭王,奏曰:“臣本魏一亡命之人,如果不是王稽忠於大王而納臣於秦,如果不是大王英明聖賢,臣安能富貴如此。然王稽至今僅為謁者,當年救臣於水火之中的鄭安平亦未重用,請大王恩賜。”秦昭王於是任命王稽為河東太守;任命鄭安平為將軍。

司馬遷在為範雎作傳行文至此時,有一句頗為有名的感慨;“一便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這既是對範雎的褒揚也是對範雎狹小心胸刻薄的概括。範雎廷辱須賈、賺殺魏齊,都反映了他的胸懷不夠寬廣,這既是當時生產力低下,私有至上的時代局限所致,也是統治者的階級局限所致。正是這種恩恩怨怨,在封建社會裏釀成了數不清的悲劇。由於範雎勢力日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那本來就狹小的心胸最後發展到了嫉賢妒能的程度,給他的形象抹上了不光彩的難以洗刷的陰影,妒殺白起便是典型的一例。

6用計反間,薦賢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