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魏國後,須賈向相國魏齊指控範雎私受賄賂,向齊國出賣情報,有辱使命。魏齊大怒,命人將範雎抓來,嚴刑拷打,把範雎打得遍體鱗傷,血流滿麵,肋折齒落,慘不忍睹。

範雎胸懷大誌,未展一二,豈能就這樣白白地冤死,便佯裝氣絕,徐圖脫身。魏齊親自下視,見其斷肋折齒,體無完膚,直挺挺在血泊中不動,便命仆人用葦席裹屍,棄於茅廁之中,讓家中賓客在屍身上撒溺,不容他做幹淨之鬼,用以警戒後人。看看天晚,範雎從葦席中張目偷看,隻有一名仆人在旁看守,他便悄悄地說:“吾傷重至此,雖暫醒,決無生理。你如果能讓我死於家中,以便殯殮,異日定當重金酬謝。”仆人見他可憐,又貪他利,便向魏齊謊報說,範雎已死。當時魏齊正在大宴賓客,酒酣中命仆人將範雎屍體棄於郊外。

範雎乘夜返家,讓家人將葦席置於野外,以掩人之目,同時通知好友鄭安平,幫助他藏匿在民間,後化名為張祿,並囑家人明日發喪。範雎的估計果然不錯,第二天魏齊酒醒後,即疑心範雎未死,見野外僅存葦席,便派人至其家搜查,恰逢舉家發哀帶孝,方信範屍為犬豕銜去,從此不疑。

2夜訪王稽,妙計脫身

半年後,亦即周赧王四十四年(公元前271年),秦昭王遣使臣王稽出訪魏國。秦國有個傳統政策,薦賢者與之同賞;舉不肖者與之同罪連坐。秦國的有識之士,都隨時留意,訪求人才。

鄭安平聽說秦使臣來魏,認為時機已到,假充仆人,在公館裏服侍王稽,應對敏捷,頗得王稽歡心。一次,王稽悄悄地問他:“貴國是否有還未出仕為官的賢人,願與我一同歸秦?”鄭安平正是為此而來,便回答說:“今臣裏中有一位張祿先生,智謀過人,隻是有仇家在國中,不敢白日活動,否則早已仕魏,哪能等到今天呢?”王稽連忙表示,白日不便,可於夜間前來。

鄭安平讓張祿也假扮做仆人模樣,夜深之後悄悄來到公館,拜見王稽。王稽和他促膝暢談天下大勢,範雎指點江山,如在眼前。未待把話談完,王稽已確認範雎是個難得的人才,便與他相約,待王稽公事辦完歸秦之日,請範雎在魏國邊境的三亭岡處等候,然後乘車返秦。

王稽完成使命後辭別魏王和群臣,驅車回國。當行至三亭岡時,忽見林中趨出二人,正是張祿和鄭安平。王稽大喜,以車載之,西行而去。

行至秦國湖關時,遠遠望見對麵塵頭起處,一群車騎從西蜂擁而來。範雎是個有心人,見狀忙問:“來者何人?”王稽認得前驅,若有所思地回答說:“這是秦國當朝丞相穰侯魏冉,似是東行巡察縣邑。”穰侯魏冉是宣太後之弟,秦昭王之舅,把持朝政,專國用事。秦昭王雖然不滿,但心畏太後,也隻好聽之任之。穰侯魏冉與華阻君、涇陌君,高陵君並稱秦國“四貴”,而穰侯久居相位,又有太後作為政治靠山,權位已經登峰造極,炙手可熱。他每年都要帶著大隊車馬,代其王周行全國,巡察官吏,省視城池,檢閱車馬,撫循百姓,揚威作福。範雎雖身處下位,但對各國形勢一直非常關心,對穰侯魏冉當然早有所聞,便說:“我聽說穰侯專權弄國,妒賢嫉能,厭惡招納諸侯賓客。我如與他會麵,恐其見辱。我暫且藏於車廂之中,免生意外。”王稽依其所言。

不一會兒,穰侯車馬即到,王稽趕忙下車迎拜,穰侯也下車相見,例行公事地寒暄慰勉之後,穰侯問道:“關東情況怎樣?諸侯之中有什麼事嗎?”王稽鞠躬回答:“沒有。”穰侯目視車中,又察看了一下隨行人員,接著說:“你這次出使魏國,沒有帶來諸侯的賓客吧?這些人依靠說辭擾亂小國,隻為了撈取一己的富貴,全是一些無益之人!”王稽又趕忙附和說:“丞相所言極是。”穰侯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遂率眾離去。

一場虛驚過後,王稽正要揚鞭策馬,範雎從車廂裏出來說:“穰侯這個人性疑而見事遲,方才目視車中,已經起疑。雖然當時未即搜索,不久必悔,悔必複來,我還是再避一下為好。”王稽已被方才範雎的妙算所折服,聽他對穰侯簡短而切中要害的分析,也認為穰侯可能複來搜查。範雎和鄭安平下車,從小路步行前去。

不一會兒,王稽忽聽背後馬鈴聲響,果有二十餘騎從東如飛而來,聲稱奉丞相之命前來查看,遍索車中,見並無外國之人,方才轉身離去。王稽歎曰:“張先生真智土,吾不及也!”於是催車前進,遇著了張祿、鄭安平二人,邀其登車,一同向秦都鹹陽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