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舉行春季運動會的時候,學校要求每個班都要為運動會開幕式準備一個節目。我們班準備的是舞蹈。因為我還擔任學校舞蹈社團的隊長,所以我們班的舞蹈節目由我來編排。
可沒想到我與蕙子竟因此發生了矛盾。
那天由我為同學們安排舞伴。因為考慮到個別同學不善交際,在班裏沒有特別好的朋友,所以我沒有讓同學們自行選擇,而是由我與各位班委商量後指定分組,免得個別內向的同學落單。然而蕙子更想和她的好閨蜜一起跳。她來找我商量時,我沒有同意。我對她說:“你是班幹部,我也是班幹部,如果你都不聽我的安排,同學們又怎麼會聽?我私自給你換,同學們會怎麼想?大家都要換了怎麼辦?”蕙子說:“就換一個沒關係的。”我還是拒絕了她,並告訴她說:“換你一個,別人要換我就沒法拒絕了。要跳你就好好跳,要不跳你就走。”蕙子有些生氣地說:“那我不跳了。”我說:“不跳你走。”
然後蕙子並沒有走,但是她也不理我了。往後那幾天,除了給我送筆記外,再沒有多餘的話題。手機的呼吸燈也不在晚上閃爍了,上學的偶遇也隻能偶遇了。
而我還是經常隔著大半個教室看向蕙子。我想自己是不是小題大做了?我想如果還是同桌的話,會不會就不這麼生氣了?我很想去跟她道個歉,告訴她那天是我態度不好。
在我這個年紀,情緒總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明明隻隔了幾個座位的距離,卻足夠分裂掉以往那樣找她的勇氣和心思。
於是四月的運動會,就在蕙子和我的冷戰中開始了。
我報名參加了跳高比賽。這是我第三年參加跳高比賽了。因為我還從來沒有得過第一名。第一年的時候,我拿了第三名。第二年的時候,我拿了第二名。我想今年應該能拿第一了吧。同場競技的選手在平常訓練時也互相了解過各自的實力,所以我是有信心拿第一的。為此我特地邀請了蕙子來看我比賽,盡管她依然不想理我,但她還是來了。我看見她坐在草地上,安安靜靜地看著比賽,一如既往的好看。
每當我上升一個名次的時候,我都會衝她眨一下眼睛。盡管她不予理睬。後來比賽進行到了決賽,場上隻剩下我和高二的學弟。我把號碼牌摘了下來,本打算遞給身邊的同學,但我看到蕙子後,我改變了主意,我徑直走到她麵前,把號碼牌遞給她說:“幫我保管著啊,我給你拿個冠軍。”我本沒有期待蕙子回應我什麼,然而蕙子卻說:“好,加油。”於是我得寸進尺地摸了摸蕙子的頭,說:“相信我。”蕙子伸手打了我一下說:“別碰我。讓你那些學妹粉絲看見了不好,比你賽去吧。”我看著蕙子笑了起來。我雖然害怕蕙子生氣,可她生我氣的樣子卻總能讓我感到她在乎我。
我回到賽場上的時候,身邊的同學朋友都來為我加油,甚至班主任也來現場看我比賽,因為我們班在這次運動會中還沒有取得過第一名的項目。所以大家特別期待我能為班級拿個第一。我從加油呼喊的人群中看向蕙子,她依然沉默地坐在那裏。我感到有些失落,我在想,一直這樣下去關係會疏遠的,要做些什麼才能讓我倆徹底破除這次冷戰呢?
裁判員的點名讓我回過神來。我調整好呼吸,找到合適的助跑距離。我又看向了蕙子,她也正看著我。我在心裏說,希望這次比賽能讓咱倆的關係緩和點吧。
可讓大家沒想到的是,我還是失敗了。第一次跳的時候,起跳的位置過於遠了,第二次的時候,身子已經過去大半,可小腿卻把橫竿碰掉了。於是我在大家的遺憾聲中,接受了自己又一次的與冠軍擦肩而過。我的模樣看上去失落極了。
比賽結束後,我走到蕙子麵前,聲音低沉著對她說:“把號碼牌給我吧,我還給老師去。”蕙子把號碼牌遞給了我,沒有說話。我正轉身要走,蕙子說:“我跟你一起吧。”我說:“嗯。”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
蕙子就這麼默默地陪我走著。把號碼牌交還到老辦公室後,我轉身上了教學樓。蕙子叫住我說:“你不看比賽啦?”我說:“你看去吧,我想歇歇。”
教室裏空無一人,我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片刻之後我聽到了腳步聲。於是我趕忙把頭低下,埋進胳膊裏,露出一隻眼睛,眯著,期待著樓道外的動靜。果然,是蕙子來了。我看到她停在窗戶前看向我,然後走到教室裏來,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然後我座位前邊的椅子傳來了被拉動的聲音,其次就是蕙子的聲音:“喝點水吧,給你買的水。”我悶著聲音說:“不喝。”蕙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試圖拉開我的胳膊,她說:“不高興啦?”我說:“對啊,拚了三年都拿不到冠軍。”
空氣凝結了起來,周圍變得沉默,蕙子沒有說話,安靜地坐在我麵前,我還是低著頭,表現著巨大的難過。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計劃好的。故意輸掉比賽,裝作傷心的樣子(盡管我真的有些遺憾)。然後再以這副傷心失落的模樣去跟蕙子道歉和好,蕙子心軟,一定不會拒絕的。這種小心思,隻要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後來蕙子遞給我一張紙條,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蕙子在上麵寫到:不要難過了,你難過我也會不開心的。我既感動又開心,但我不能表現出來,不然會露出破綻,同時我覺得道歉的機會來了,於是我在紙條上寫好對不起,遞給蕙子。蕙子看到後又在紙條上問到:什麼意思?我回複到:那次選舞伴的事,是我態度不好,當時有部分同學也要求換舞伴,排練時間又緊張,所以我有些著急生氣了,衝你發了火。你能原諒我嗎?蕙子回複到:看你這麼可憐的份兒上,就原諒你了。我在紙條上問道:你確定?不許反悔啊!蕙子回複道:確定!不反悔!
紙條來往的過程,我一直保持著把頭埋進胳膊裏的失落姿勢。當你演技不好又想表現傷心的時候,這確實是一個好用的姿勢。每次蕙子傳來紙條,我都把它放在課桌裏麵看或回複。
我偷偷抬起視線看了一眼蕙子,她正看著窗外。齊肩的短發,清澈彌漫的眼睛。我想,是不是時光有時也會對一個人手下留情呢?蕙子的美麗與溫柔,與我初見她時一樣。
我輕輕拉過蕙子的胳膊,拍了兩下,然後毫不客氣地枕了上去。蕙子無奈地說:“你怎麼心情一好就開始膩人呢?”我閉著眼睛,故作正經地說:“不,我隻愛膩你。”蕙子拉長了語氣,皺著眉頭笑著說:“哦。”
我該怎麼描述你的美好呢?你就像永遠都不會離開的朋友,就連你嫌棄我的表情和語氣,我都會覺得可愛。蕙子啊,其實我是故意輸掉比賽的。我很想得冠軍的,可我更想和你和好。比起冠軍,我想我更需要你。
之恒
2015.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