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輕撫林染頭發,欲言又止。
醫院走廊內,腳步聲輕微,卻步步揪心,一家人圍在一起,或沉默不語,或揉眼拭淚,或放聲哭泣……氣氛不算安靜,卻讓人心生寂靜。
醫生來到走廊中央說:“林國明和鄭雪的家屬麻煩來一下。”
雙方家屬步入醫生辦公室。
林染在原地低沉自語:“我爸媽叫什麼來著?”
林染忽然一陣心痛,淚再也難忍,“我爸媽叫什麼來著?”
心痛加劇,林染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胳膊裏,任由淚水滴落,“我爸媽叫什麼來著?醫生搞錯了,那不是我爸媽。”
……
九點。
阿布正與一女人翻雲覆雨,興致盎然,卻被一陣響鈴打斷。
阿布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不耐煩地掛掉,回到女人身上。
過會兒電話再響,阿布罵了一句,接起電話說:“幹嘛。”
電話裏女子聲音微弱:“你今晚能來陪我嗎?”
阿布急躁地說:“我沒空。”
女子又說:“你是不是和別的女生在一起。”
阿布將電話換了個手,坐起來說:“管你什麼事?”
女子一時不語,隨後傳來哭泣聲。
阿布眉頭一皺,說:“你喝酒了?”
女子說:“嗯。”
阿布說:“你現在喝酒對身體不好。”
女子說:“我想你了。”
阿布說不上話來,眼神中充滿了厭煩。
女子說:“我想你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阿布短籲一口氣,不耐地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煩?”便掛斷了電話。
阿布身旁的女人湊了上來,手指在阿布上身來回輕劃,說:“誰呀?”
阿布摟著女人說:“一姑娘,特喜歡我,整天粘著我不放,真煩。”
女子嫵媚一笑,腰身一扭,雙腿貼緊阿布大腿,軟聲說:“你喜歡她嗎?”
阿布一陣悸動,一把將女人抱起,放在自己身上,說:“我喜歡你。”
月光逐漸明亮,映著兩人的一團熱火。
星光灑滿夜空,一女子赤身躺在浴缸裏,旁邊堆積零散的酒,女子頭發濕透,眼淚不止,臉也濕透,一絲明亮閃過,紅色逐漸融入浴缸中,隨著女子,漸漸沒入水與淚中,了無生息,冰涼紛至。
……
夜深。
林染朦朧,隱隱約約聽到屋外的對話。
“肇事司機找到了嗎?”爺爺問。
“沒,沒有。”大伯說。
“怎麼沒有?沒有攝像頭嗎?”
“咱這小地方的破路,誰給咱裝攝像頭啊。”
“那不是還有證人嗎?不是有目擊者看到了嗎?”
“是有,當時他說他看到了,後來也舉報了,後來警察再找他指認,他……”
“他怎麼了?”
“他說他記不得了,他說他,他那天喝酒了。”
對話戛然而止,陷入沉靜。
“不是,爸,當時指認的這個肇事者,是有頭有臉人物家的孩子,這事,人家不在場證明也有,這個證人又突然改了口,這事,這事該咱家倒黴啊……”大伯說。
“混賬話,天王老子殺了人,也得有個交代,什麼世道了,還興仗著有錢霸道?!草菅人命!”
忽然又安靜。
林染躺在床上,將胳膊架在臉上,遮住雙眼,一動不動。
2010年6.26日,林染的快樂,仿佛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天。
夏日夜空,星星點點。
都說人去世後,會化作天上的一顆星,守護著自己的親人。
林染以前不信。
她赤腳走向窗台邊,拉開窗簾,推開窗戶,解開自己腳踝上的紅線,扔了出去。
那一絲紅色在黑暗中被風吹趕著,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
晚風依然清涼,像無數個夏日的夜晚。
林染抬頭看著夜空,相信那裏多了兩顆星星,從此以後,陪著她在四季裏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