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去有爸爸媽媽的家”樂彥哭得滿臉通紅,眼淚齊飛。
公公低頭歎氣,婆婆也知道這其中的難處,她沒了主意,隻能陪著樂彥哭,邊哭邊罵,“造孽呀!造孽,全苦了孩子,我的彥彥好可憐啊。”
周淳蹲在地上抿著嘴唇不說話,婆婆見他沒什麼表示,恨之入骨地捶了他好幾拳,周淳也默默的受著,半晌,他站了起來,下定了決心似地對林藍說了句:“你等我!”丟下這句話後,他腳下生風地跑了出去。
眾人心知他為何而去,紛紛鬆了一口氣,林藍沉默不語,奶奶安慰樂彥,“寶貝,快別哭了,你爸一會兒就來接你回去。”
這多像一個借機設好的圈套,林藍再次狐疑地看著她,婆婆也再次重申:“我真沒教過他。”
在車上,周淳給幾個生意上的好朋友打電話,說急需一筆三十萬現金,如果人家有的話,他馬上過去拿。朋友們取笑他“你會連這點錢也沒有嗎?”“現金我真沒有,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把車抵壓給你,最慢,我半個月內還錢給你。”周淳知道別人顧慮什麼,幹脆直截了當的明說好了。
朋友同意借錢,周淳開車過去,來到朋友的辦公室,一邊等人家開支票一邊解釋急需用錢的理由,話說開了,朋友才不會有顧慮。
拿到支票,他放下車鑰匙,說了聲:“謝謝!回頭請你吃飯。”
下樓,叫的士回家,在車上打電話問陳芷晴有沒有在家,她在外麵逛街,周淳叫她馬上回來,找她有事。
回到家,陳芷晴還沒回來,他把從朋友那裏借來的三十萬支票壓在桌上,又從房間裏找出五萬塊錢,一並擺在桌麵上。這個數應該可以吧?不管她同不同意,沒有退路了。
周淳點燃一支煙,吸著,在客廳裏踱步,思忖著陳芷晴若是鬧起來,他應該怎麼做?先把家裏的利器鎖起來,對!他把水果刀,菜刀,鏍絲刀,鐵錘等等傷人的東西統統塞進了抽屜裏鎖好,鑰匙塞進了小豬存錢罐裏。
陳芷晴回來了,興匆匆地問:“老公,這麼急找我什麼事啊?”
話音未落,先看見了桌上的錢和支票,還有周淳麵色凝重的臉,心裏倏然一緊,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樂彥病了”周淳說。
“嗯,這個我昨天就知道啊。”她木然回答。
“孩子想回來,和他媽媽一起,回來住”他艱澀地開口。
“所以,這個錢是用來打發我走的,對嗎?”她紅了眼圈,譏笑著問。
他不回答,半晌,才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陳芷晴拿起桌上的支票,很想把它撕碎,然後砸到他臉上去,像很多電視情節一樣。三十萬,不對,桌上還有五萬,三十萬萬,就可以叫跟了他一年多的女人隨時滾蛋。不管她付出多少,付出再多也隻能換來一堆冰冷的鈔票,他對她毫無留戀,真是郎心如鐵。
陳芷晴對著那張不舍得撕碎的支票,一邊流淚,一邊哈哈大笑,笑她被買斷的青春,笑她曾有過的癡念。她的絕望,看在周淳眼裏,還以為她嫌錢少,他一時半會能做到的隻有這些,一想到樂彥在哭,林藍在等,他的心就疼,顧不得尊嚴,雙腿“咚”地一聲脆在她麵前。
陳芷晴驀然怔住了,她沒想到周淳心這樣切,不忍心地伸手去拉他起來,周淳推開她的手說:“芷晴,對不起,我知道跟我在一起委屈了你。當初是我追的你,但是連我也要把離婚的責任怪在你身上,這對你很不公平,我要跟你說抱歉。家裏孩子在哭,他想跟媽媽一起回來住,我媽也在哭,全家人都跟著難過,我隻能選擇對不起你。這些錢補償給你,我知道不夠,但是我一下子拿不出更多的來,這些你先收著,要是嫌少,過兩天,我想辦法再補給你。”
“在男人的生命裏,有一些女人是注定要被傷害的是嗎?”陳芷晴自嘲的笑笑,抱起了桌上的錢還有支票,去房間收拾東西,在心裏,她對自己說:“機關算盡,也隻不過夢一場。”
來的時候東西不多,去的時候東西還真不少,隻是,在這個城市裏無根的人,這一時急匆匆的能往何處去呢?
周淳從地上站了起來,幽幽地吐了一口長氣,摸著沙發坐下,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煙,也不去看她收拾東西,免得她多心,以為他舍不得她帶走屋子裏的東西。
良久,她拖了兩個大旅行箱出來,周淳跟了過來說:“去哪兒?我送你。”
“我不知道還能去哪兒?你別送我了,既然隻能傷害,就不要再裝好人了。”她幽怨地說。周淳停在原地,不送她,心裏隱隱的痛。走到門口,她側過頭來丟下一句:“剩下的錢我不要了,本來這些錢我也不想要,我很沒骨氣,但我真的不是為了錢!”
陳芷晴走了,周淳顧不得難過,倉促地把家裏收拾了一番,又趕到父母家去,去接老婆孩子回來。婆婆把樂彥的衣服,藥,上學的書包等等收拾好,交給周淳。周淳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擰著包,等著林藍,林藍遲疑地呆在原地邁不動步,樂彥期盼地看著她,小手伸向她試圖拉住媽媽的手,脆生生地叫著:“媽媽,走呀!”婆婆在身後推她“去吧,去吧,為了孩子。”
是啊,為了孩子,隻這一條理由就足夠牽著她乖乖地往前走。
這個家,半年左右沒回來過,期間有另一個女人住過,沾染上了她的氣息,哪裏還是林藍熟悉的家?
家還是不是以前的樣子,樂彥倒是渾然不覺,對他來說有爸媽的地方就是家。到家,林藍忙著打掃衛生,周淳去買菜,樂彥皮猴子似的忙著自娛自樂,滿屋子上躥下跳,一點也沒個病中的樣子。
周淳買了很豐盛的菜回來,林藍先把湯煲上,把不用煮的菜收在冰箱裏。
老鴨湯是最難熟的,但是皮薄油少肉質鮮美,湯頭濃鬱,要煨上兩三個小時才行。
樂彥玩累了,在客廳看動畫片,周淳趁沒人注意,悄悄把陳芷晴沒帶走的東西收起來,藏好。
楊立東的電話來了,他問林藍昨晚怎麼不開機。林藍說跟朋友吃飯去了,手機沒電。楊立東隨口問道“你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呀?”
“男的”林藍坦誠說。
“這樣不太好吧?”他口氣裏是明顯的不悅。
“跟你結婚以前,我有交朋友的自由。”
“那麼,結了婚就不會再來往了是嗎?”不管是什麼樣的朋友,他想要一個保證。
“立東,在我以前的婚姻中,我把一切都獻給了家庭,沒有朋友,沒有自己的生活,很沒有自我。日子久了,連老公看我也嫌煩。我不想再走從前的老路,以後,我要保留自己的空間。但是會恪守本份,請你理解我,好嗎?”
“這個問題我們慢慢再來探討,你現在在忙什麼呢?”
“孩子病了,我陪他回前夫家住幾天。”
“這個,要避嫌一下吧?”楊立東語氣冰冷地說。
“孩子吵著要……,立東,我很為難,而且,你放心,我有分寸。”
周淳立在門側,窺聽著屋內林藍的對話,他不是有意來偷聽,他隻想進來陪陪她,幫忙打個下手,可是,聽了她的電話,卻怎麼也移不開腳步。待她掛了電話,他也還在門口站著,胸口揪心的痛,家不是以前的家,他費盡心機接回來的又何償還是他的妻?
不一會兒,宋沛霖的電話也跟了進來,他酒醒了,打來謝謝林藍昨晚照顧他。林藍說沒什麼,用不著謝。
兩人都靜默著,無話可說,可又舍不得掛掉,林藍心裏隱約還有些期待,還想聽他會說些什麼?
少頃,他支支吾吾地說:“昨晚那些話,是趁著酒勁說的。”
“我知道,我不會當真的。”林藍慌忙先找台階下。
“不,我是認真的,請你考慮一下”
她啞住了,怔忡了片刻,笑著說:“別涮我了,真沒有公德心,我現在忙得要死了,你還要開我的玩笑。”
“我是認真的”他正色道。
她不得不麵對他的表白,又想起他昨晚說過的話,他說他這輩子不會再愛,那麼這其中必然也包括她,她明知道他不愛她,卻還要飛蛾撲火般貼上去,豈不是自取其辱麼?女人三十,她學會了一個詞叫“放下”。於是,她嚴肅地問他:“你愛我嗎?”
那邊沒有說話,愛之一字,似有千斤重,今生,他都不想再碰,他要的隻是一個好女人,愛與不愛都不要緊。
得不到答複,她心裏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沒有著落,慌忙替自己找借口掛電話,“樂彥發燒了,我陪他在前夫家住幾天,現在正忙著煮飯。”
“好的,你忙,我們改天再談。”
收了線之後,林藍去洗米煮粥,感情的事,無暇去想,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周淳裝作沒有偷聽過林藍的電話,一整天,有說有笑地陪著林藍和樂彥玩。
夜裏,三個人都躺在樂彥的床上,這也是樂彥要求的。
林藍給樂彥讀故事,周淳給他貼上退熱貼,晚上感冒病毒又起,又燒了,又攀到了三十九度,雖有不適,但是總算是在聽故事和林藍的按摩當中安然入睡了。林藍不時替兒子量著體溫,退熱貼外又搭著一條濕毛巾,把能使的法子全使上了,樂彥的燒終於在藥力的作用下慢慢地退了下來。林藍拿走濕毛巾,換一條幹毛巾來替樂彥擦汗,終於能放心地闔上眼瞼,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