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把抱住樂彥的手臂抬起來,延展到林藍身上來,剛一碰著她,就被她打了回去。林藍低喝:“幹什麼?”
“老婆,我們去隔壁房間聊聊”他近乎懇求。
林藍披衣起身,來到客廳,搬兩張椅子進房間,往窗邊一擱,“就在這兒聊吧,還能看著孩子。”
周淳把椅子拉近些,拉起林藍的手握在手心裏,懇求道:“這回,不要再走了,我們複婚吧!”
林藍抽出自己的手,凝視著變得低聲下氣的周淳,正色道:“周淳,我回不去了!”
他頹然說道:“你愛上了別人是嗎?”
“這有錯嗎?我現在是自由的。”
他自嘲地笑笑:“是,你的自由拜我所賜。”
林藍漠然不語,昨日的那一頁已然翻篇,再追究誰對誰錯,已無意義。
“老婆,就不能試著再愛我一次嗎?就當是為了孩子,這也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我心裏還有你。”
“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不要老拿孩子作為枷鎖來綁架我,我不是聖女,我的道德標準隻能做到這裏。你心裏還有沒有我,是你的事,我的那一頁已經翻過去了。重新去愛一個曾經愛過的人,比愛一個陌生人更難,不管你對我多好,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給我的傷痛。”
“說這樣的話叫你為難了嗎?好的,你不想聽,以後我都不會再說。”他鼻子裏一酸,淚水泛了上來,哽咽著自問:“為什麼會走到今天?並不是不愛,為什麼會走到這一天?”
林藍心裏一軟,安慰他說:“也不全怪你,我也有責任。帶孩子很累的那一段時間,你變得很不愛在家呆,又很不關心我,我身心俱疲,很失望,對你越來越冷淡,這起了反作用。如果我積極地跟你溝通,告訴你我很累,我要你幫我分擔,要你多疼我,也許,事情的結果會不一樣。”
“是,怪我自私,那時候,覺得受了你的冷落,更愛往外跑,從你身上得不到的東西就想去別人身上找。如果,我先來跟你推心置腹說明我的感受,多去體諒你的辛苦,你的累,也就不會有今天。”
話說到林藍的氣憤點上,憶起昨天,傷痛依然如故,不由得把從前也沒說過的心裏話都倒了出來:“是啊,這都要怪你,明知道我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在我起疑心之前為什麼不能趕快跟她斷掉呢?我從來都不查你,我後知後覺,全世界都知道你搞外遇我都不知道,你覺得我好欺侮是嗎?”
“我承認我有僥幸心理,不到最後一刻,總以為自己能躲過去,千算萬算,沒想到陳芷晴會故意露馬腳給你。”他袒然道。
“她豈會甘心?哪個女人願意被一直藏在人後?”
“是,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刻!”
兩個人在好幾年的婚姻生活中都沒有敞開心扉去聊過的心裏話,在這一晚都說了出來,所有的恩怨情仇也都一一釋懷。到天快亮的時候,林藍才回到樂彥身邊眯著眼睛睡一會兒,而周淳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休息。
孩子病好後,周淳把他送回了奶奶家,生活又重回原來的樣子。
楊立東生氣林藍的所作所為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對她死了心,不再找她。
宋沛霖倒是來過幾個電話,還是一樣的話題,開了頭,就趁熱打鐵。得不到最愛的那個人,得到最好的也不錯。如果錯過這個女人,他怕他再也提不起結婚的興致,他怕自己會孤獨終老,那樣淒清的人生不是他想過的。
從他的話語裏,林藍捕捉不到她想要的信息,不完美的她,不敢奢求太多,縱使他的心裏有個希兒,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心裏是否有一個角落屬於她,就算他少愛她一點也行,關鍵是這一點點愛他得有。或許隨著天長日久的相處,彼此之間的情義會慢慢增加,那樣的話她至少能抱有希冀地去試一試。可是,他不愛她,他對她隻有欣賞和認同。林藍真恨自己現在活得太過於清醒,女人三十,世事了然於心,常常看透事物的本質。愛一個人也好,結婚也好,憑得是頭腦發熱。你偏偏隻看見其中的厲害和那些隱藏著的弊端,多美好的事情,看得太透難免寡然無味。她拒絕他的理由全是兩人之間的不合適,生活很殘酷,她條理清晰的擺給他聽他們暗無出路的未來,她說她寧願要知己,也不要今後的黯然分手。
她分晰中的未來的確可怕,他一度也曾動搖。但是,把事物的兩端擺上天秤去稱並不是她的專利,宋沛霖也懂得稱。隻是,他看問題簡單,在他的天秤兩端,一端是利,一端是弊,當他計算出利大於弊的時候,那就篤定自己的選擇。如果這其中有什麼需要去承擔的,他相信他的肩頭能扛得起一個小女人的幸福。於是他跳開她給他設置的叢叢荊棘,好整以暇地說:“為什麼不敢接受?你明明就喜歡我。”
“我什麼時候喜歡過你了?我當你是好朋友而已!”林藍打死也不認。
有一天媽媽王麗琴來家裏看她,林藍興興然地從電腦裏找出宋沛霖的照片給她看,說她想跟這個人在一起,問媽媽怎麼看?
王麗琴看著照片,嘖嘖稱讚道:“真帥!”林藍正在得意之時,王麗琴永不忘重點,一句話就把林藍從九重天打回現實,“他什麼個情況,你給我介紹一下。”
“他比我小四歲,家中獨子,未婚……”林藍期期艾艾地介紹著。
“不行,跟這個人不行,差距太大,不合適,他萬一哪天嫌棄你,到時候你怎麼辦?”王麗琴永遠活在可恨的理性中。
林藍頹然歪倒在枕頭上,不服氣地質問媽媽:“我就這麼差勁?”
“不是差勁,是你輸不起”王麗琴糾正她。
林藍不吭聲,自己跟自己生悶氣。王麗琴湊過來說:“你要不跟周淳複婚,要不就去找那個楊立東,兩個最保險的人,我覺得周淳會更好。”
“周淳在我心裏已經翻篇了,那姓楊的現在不理我”
“那他有沒有說過分手的話?”
“這倒沒有。”
王麗琴出主意道:“沒有就好,山不過來水就過去,你主動去找他一回嘛。”
周淳翻篇了,宋沛霖風險太高,在青春花開荼蘼之際,楊立東大概是她所能遇見的最好人選吧?再不好好抓住,待她繁花落盡空留恨時,又有誰來體慰她的心傷?有什麼理由不好好把握呢?
林藍打電話給他:“立東,下班後一起吃飯好嗎?”
“晚上我沒空,下班回去要給欣妍煮飯吃”他語氣冷淡,看來還在生氣。
“那麼,要吃宵夜嗎?不然星期六星期天也行”她厚著臉皮涎笑著說。
他那邊“撲哧”一下被她逗樂了,“好吧,晚上吃。”
下班後,林藍略施粉黛到了約定的餐廳,楊立東等女兒放學時間到後,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說晚上有事要晚回,囑咐她自己去抽屜裏拿錢買快餐吃。
楊立東如約來到餐廳,林藍比他早到,見到林藍淡掃峨眉、巧笑倩兮的一張臉,他頓感心情明媚,聽著輕柔的音樂,喝著紅酒,吃著牛排,聊著天,忘了之前的不快,晚餐氣氛還是很愉快的。
飯後,在街頭散步,幫助消化,林藍勾著他的手腕,兩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天。
走過便捷式酒店門口,看著紅色的LED燈打出的宣傳廣告——鍾點房,三小時一百元人民幣。也不貴嘛!突然有了興致,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曖昧地低語:“我們進去吧!”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林藍頓感胸口一緊,渾身冷汗涔涔,木然呆立,寂寂無聲,不知所措。他以為她默許,擁著她往前走。
“不,立東”林藍停住腳步,麵含歉疚地說:“對不起,立東,我還沒準備好,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楊立東頓在原地,陰雲滿麵,掩飾不住的不悅,他們是談及婚嫁的人,又不是少男少女,都是有需求的成年人,這樣的要求難道不合理嗎?她再三推辭,隻能表明她心不誠。疑心一起,他不由得怒上心頭,正欲發作,但看著林藍在夜色掩應下遁去了皺紋和色斑的臉龐,頓時年輕了十歲。在柔和的光線中看不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她倒也嬌俏動人、美得叫人心碎。他剛變涼的心沒來由的變得柔軟起來,看她的眼神又重新溫和了些。她的眼眸,她的嘴角都掛著她的歉意,她的低姿態很好的迎合了他剛剛失落的尊嚴,看在她言辭誠懇,態度謙卑,頗有些我見猶憐的份上,他決定:罷了,原諒她。於是不無失望地點頭道:“好吧。”
“謝謝你,立東”她依然挽著他的手臂向前行,夜風襲來,寒氣逼人,就連她的心也染上了這深秋的涼意,麵上雖強顏歡笑,眉間卻始終掛著淡淡的清愁。
貌合神離的兩個人往前走了一小會兒,都覺淡然無趣,疲乏之心頓起,以明天還要上班為由,早早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