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四)(3 / 3)

戲本上總說男女之間的情愛與外貌無關,此事關乎人品德行,看來古人誠不欺她也。想來失敗的原因是那人心裏根本沒有自己的位置。要不說什麼情人眼裏出西施,可見西施不是長得美麗就叫西施的,還得有情人,她的情人喜歡的不是她,而是從天降下的青禾妹妹,青禾才是三少的中意人,多半和她沒關係,不,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知覺臉上淚水滑落,捂著嘴毫無聲息的哭泣,眼眶中水珠子越來越多,止也止不住,龍翎覺得東華府的沙子太多,迷了眼睛流淚不已,門柱上,房簷上都有喜慶的紅布綢子,在她看來甚是礙眼。

回到宴廳,廳上高朋滿座,人挨人,人擠人,院落裏擺滿了酒席,往非少的位子上望去,空空的,碗筷擺放整整齊齊。許是追人追得緊,連時辰都忘了。

親王的麵子大,請來當下京城最有名的管弦師奏樂,管弦師一聽是端親王要嫁女兒,二話沒說就來義演,還有近年來紅遍江北的舞蹈隊,提高了親宴的檔次不說,還提高了親宴的趣味,在座賓客都十分滿意,親王對請來表演隊的主意十分欣賞,重重打賞了出主意的家仆。老親王對自己的幺女疼愛有加,什麼都會給最好的,成親這樣關乎女子一生的大事自然含糊不得,關於見證人的人選,親王立時想到了皇城裏地位緊追皇帝的清文王玄逸。

清文王不理朝政多年,是個性子閑逸的王爺,向來不理世事。聽聞他隻愛讀讀閑書,畫個畫,下個棋,釣個魚什麼的,對其他的沒興趣,不出席宴會很久了。喜宴上一半人是為了一睹清文王的風采而來,傳說中的清文王瀟灑俊逸,俊得不似凡人,比紅樓的花魁都要俊俏,人們多是衝著他參加親宴。為請到清文王做禮宴的見證人,端親王費了不少勁兒,清文王不是個喜好美色的人,錢財又不缺,還是經老管家的點播允了清文王一幅失傳已久的字畫作交換才請到。

清文王入場比新人入場還轟動,座下人人騷動,都驚歎他的美貌。一襲玄色衣衫的清文王坐在席座最靠前的位置,眼見人都到齊了,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起了身。饒是這麼一動,驚豔了不少坐客。

院落中一盆蒼鬆緩緩移動中,蒼鬆一人高,盆景背後不是非少又是誰?蒼鬆一步一步和著在場各位的拍子小心入場,撇開路上做客的驚訝和白眼,好容易瞅見小聲提醒的龍翎,徐徐挨過去,一把扔掉了盆栽,氣喘籲籲的就著龍翎的衣袖擦汗,毫不理會被砸中的其他賓客的怒吼聲。

龍翎湊上來小心問道:“戰果如何?”

非少卷袖子一邊細細擦汗,一邊順手理理發型:“跑了。”

“是他跑了,還是……”剩下的話她沒有說,非少告訴她滅威風的話永遠也不要說,她便閉上嘴,不說。

“當然是……”非少臉唰一下紅了:“當然是你堂哥我贏了。那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逮著讓我好一頓削,現在不知道在哪裏反省思過呢。”

龍翎善意的拉了拉非少的袖子,指了指東西方向的白色身影:“他確實在那邊思過。”

非少下巴快掉地,挽起袖子就要衝上去幹架,兩位長輩忙著應付聊天,沒注意他倆,龍翎卯足了吃奶的勁兒才拉著非少的衣角阻止他。

好容易冷靜下來的非少注意到龍翎哭紅的雙眼,撥開她的碎發,徒手擦擦眼角摸幹的淚珠,道:“東華府的風沙忒大了,哥哥這把傘又忘了打開,是我的錯。”

天色漸暗,晚宴開始,漫天燦爛的銀河掛在天上,端親王實在覺得連天公都作美,選日子選得正好。天朗氣清,在場人人各揣心事。

宴會上,朝廷要員坐在東北角,富商貴人坐在西南角,江湖人士坐在西北角,名流達人坐在東南角。門廳裏正方坐著新人的爹娘,端親王夫婦坐在右邊,嚴堯鏡坐在左邊,靠近兩位家長最近的是見證人清文王。

“各位來賓,親朋好友,晚上好”,聲音溫潤如玉,字正腔圓,透露特有的迷離慵懶:“我十分榮幸地接受新人的重托為這對新人擔任今天禮宴的司儀,希望大家今晚過得愉快。”

話音剛落,王侯家的姑娘們坐不住了,紛紛對玄衣的清文王投來癡迷的目光。清文王不以為意,接著道:“新人出場。”

紅衣裝束的青年拿著紅綢的一端,牽著同樣一身紅的曼妙女子站在廳堂正中央。眾人屏住呼吸望向這邊粉雕玉琢的一對璧人。

“一拜天地。”

新人徐徐轉身,對皓月拜了拜。

堂下一角落,紅衣少女仰頭喝杯酒,酒水苦澀,一飲而盡。

“二拜高堂。”

新人再轉身,對高堂的父母雙親一拜。

紅衣少女喝第二杯,仰身而盡,杯中一滴不剩。

“夫妻交拜。”

新人在家仆婢女的攙扶下迎麵而立,互相一拜。

紅衣少女大口飲酒,青衣青年攔酒:“再喝醉了。”少女不理會,倒第四杯,這杯酒卻是灑向地上。

“禮成!”

少女唇角彎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仰頭望向浩淼星空,這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憂,當真是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