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百姓口中津津樂道是當朝端親王嫁幺女的細枝末節。聽說皇宮禦用的樂舞隊和負責調琴的琴師都出場,最讓人樂道的是連足不出戶多年的清文王都請到做了司儀,在場的不再僅僅有達官貴人,就連江湖武林中人也收到了函帖,算是給夫家傲劍山莊一方壯壯人氣,足見天子對端親王一家的厚愛和山莊混跡黑白兩道的人脈。
府門口紅豔豔的燈籠高掛,夜風吹拂,燈籠內的火苗搖曳。親王吩咐全府上下身著紅衣為添喜氣,連小貓小狗均係上紅絲帶。係上絲帶的小貓深感不適,用爪子撓撓脖子,又蹭蹭牆壁,好容易磨掉了,奶娘眼尖瞧見了,連忙抓了來拿出新的絲帶係上。
小貓不願意了,掙紮著翻身一爪子抓向奶娘,奶娘的的手吃痛不留神鬆開,小貓立即兩腿一蹬跳了下來滿院子到處跑。礙於賓客還在,奶娘不好明著追趕,隻是吩咐了下麵人暗著將貓追回來,千萬不要被老爺瞧見。
小貓東跑西撞,繞過了無數條腿,累得氣喘,坐下舔舔爪子,不舔還好,一舔嚐到了什麼東西,渾身毛炸開,尖銳的叫聲喵。小貓在桌底,桌麵上人人大塊暢談,沒人注意到這小東西。小東西辣得吐吐舌頭,拚命用爪子擦也擦不掉,慢慢小貓好奇地又舔舔爪子,全身一陣哆嗦,就是這種哆嗦它十分喜歡,尋著味道找到了源頭,一陣忘我的舔舐,歡快的喵喵叫。
“送入洞房。”
聽到這四個字,龍翎腦袋裏翁翁響,一片空白,腦子裏出現嚴霖楓結親時臉上的笑容,笑得情意綿綿,笑得滴水欲穿,就連腳邊縮成一團的小貓都能忽略掉。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心中莫名湧動,這個她在非少給她的戲本裏看過。男主成親了,新娘卻不是女主時,女主不是傷心落淚,悲痛哀怨,然後斷腸聲中憶回生,後半輩子淒淒慘慘了了人生,就是從此振奮自己與男主斷絕來往,開始新的人生。
對龍翎而言,如果是個夢,她寧願長睡不起,在夢裏輾轉千年。如果是命中注定,她願意牽著他的手生生世世,也許,命運造人,他們便是茫茫人海中無法回絕的一場相遇,隻道是情濃愛深,緣起緣滅。時間是個磨人的東西,她不知道要被打磨多久才會淡忘這一場可輕可重的遊戲。
龍翎最怕的就是毛茸茸的東西,例如眼前這個醉酒的毛球。毛球吃酒吃得歡,她小心移開腳,不招惹它。毛球不勝酒力,半盞茶的功夫都沒有,醉得翻過肚皮喵喵叫,眼尖的丫頭見了忙跑來道歉,順帶抱起醉醺醺的毛球團子。龍翎很久都記得團子被抱走時候眼裏的不舍和可憐,憨呆的模樣著實可愛。見它被抱起來,對著丫環道:“它剛吃了些酒,現下怕是醉了,睡個三五天就沒事了。”丫環道謝。毛球可憐巴巴的望著她,即便這樣,丫環還是堅持將它帶走。
身穿廣袖對襟翟衣,頭戴珠鳳冠,紅蓋頭蒙麵的新娘子被丫環婢女簇擁著帶出了門廳,這個龍翎在戲本上看過,是要送入洞房,洞房內兩人會……會……究竟會如何她不知道,隻知以後女子三從四德,男子掌家忙生計,這一家子以後就這麼定了。
非少適時宜的飄出一句:“想不到嚴霖楓這小子這麼膚淺。”“他不是!”龍翎大聲說道:“不是,他不是!”
自家長輩被驚動,龍天南端起酒杯頓住:“翎兒?”龍天雄皺起眉頭挑眼罵道:“非兒你是不是又惹妹妹生氣了?”
非少睜大眼睛,純真無邪:“哪有。”
龍家長輩正要說什麼,對方中有壯士問道:“這就是令愛,叫翎兒的?”壯士有些近視,湊近了仔細瞧了瞧,連連讚歎。好巧不巧遇上了個媒婆,媒婆上下打量了一番:“嘖嘖,真是個美人兒,許了人家沒,我這裏美醜肥瘦什麼樣的都有。”
長輩們笑著回絕了。
有不怕死的聊起龍翎和嚴霖楓過往的冒出來說了幾句,被非少一雙淩厲有神的丹鳳眼給當場杖斃。長輩們顯得很是尷尬,這是個敏感問題。若不是非少認為解鈴還須係鈴人,要龍翎徹底死心才是出路,龍家二老本不願赴宴,二老的年歲加起來也近百,實在不想出來露什麼臉麵。
依著二老教養小輩們一向閑散的作風從來不理孩子們的事,龍嚴二人的事情在二老看來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奈何對頭是傲劍山莊的人,山莊大,山莊的緋聞更大,一旦讓人知道了誰與山莊的人有個什麼事,那誰也逃不了看客的嘴,何況女方還是朝廷紅人端親王家的郡主,閑話自然滿天飛。二老認為是時候出來表態,一來是為了辟謠,二來也是為了幫派的名聲。
搖曳的紅燭落淚,喜桌上擺著桂圓花生蓮子紅棗果盤,各個冒尖尖,整間屋裏香煙彌漫,安神養生的花香味繚繞,紅白相間的幔帳安安靜靜紋絲不動。梳妝台,窗棱門上到處貼著成雙對的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