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龍翎的牽掛,便是三個字。
心裏痛苦難受,皆因心裏還住著那人。老人們常說男女情是皮筋,一人拽著這頭,一人拽著那頭,一頭鬆了,另一頭要是不鬆手,那麼所有痛苦都由不鬆手的人承擔,苦痛可想而知。龍翎覺得自己是不肯放手的人,所以心才會這麼痛,越痛越讓她認識到了一個事實:那頭的皮筋是斷了。她握著的那頭再怎麼痛也沒有回應,這便是不爭的事實。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笑容明媚開朗,是以問世上誰能讓她如此笑的人答案隻有那三個字,如今問誰是讓她傷痕累累的人答案也是那三個字。
他們的故事很長很長,三天四夜都說不完。他們算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從小她就喜歡他,這是誰都知道的秘密。隻要有他的地方就有龍翎,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對,分不開的一對,看好的一對,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切都來得太快,那日,宮裏來了人,帶來一道皇旨將他們生生分開,大跌所有人的眼睛。
事情發生的那天龍翎在傲劍山莊做客,與其說是做客,不如說是串門子,走的卻也不是正門而是翻牆,翻的還是後門的牆。
與某人在山莊的荷塘觀蓮。五月天,天色霧靄沉沉,就像榨幹了的橘子,天空落下幾顆水珠子放晴,彩虹劃過天際,落到庭院後的蓮花池。赤橙黃綠藍靛紫,一樣顏色不少,偶有蜻蜓兩三隻飛過,有紅色的辣椒蜻蜓停在了還未開出的花苞尖兒上。
荷塘坐落山莊後院,那裏原來是塊空地,隻擺了蒼鬆盆栽,還有鬱鬱蔥蔥的假山,後來山莊的副莊主嚴堯鏡,現在的二當家認識了嚴霖楓的娘親譚氏,譚氏生前喜愛蓮花,為了討她的歡心,二當家親自挖了這個十幾米寬的荷塘,裏麵種上她最喜歡的長節肥厚、葉盾圓形的荷花,譚氏十分喜愛。
那日是譚氏的忌日,因嚴二當家對她一往情深,連著荷塘被保留下來,每年譚氏忌日都會來此悼念。荷花開得正好,紅的、粉的、白的、紫的,有彩紋的、鑲邊的,碧盤滾珠,亭亭玉立。荷塘裏的遊魚遊來遊去,圍成一群等著她喂食,好似一幅動態的美圖。
譚氏生的兒子孝順,在天之靈定安慰不少。每年的今天那人都會到池塘來思念母親,每到這時,龍翎默默陪在一旁,也隻有這天,堅強驕傲的他會落淚,那時的他脆弱敏感,皆收進她的視線。
與往常一樣,她知道此時的霖楓需要的是陪伴,千言萬語都無用,默默陪著就好。
山莊家丁中叫高西的,跑了進來,被他一聲喝住,他在他麵前小聲嘀咕了什麼就跑開了。當時的他告訴她不要出去,他一會兒就回來。等啊等啊,不知道等了多久,他都沒有回來,百無聊賴的看著荷塘裏的魚蟲,手裏的饅頭喂完了,又等了很久,他遲遲不來。
閑不住的她偷偷沿著回廊往回走,路上有家仆小聲議論著什麼,起初她以為是自己不是山莊裏的人,上下打量自己冒充小廝什麼的倒還是可以,然而大家看見她就像看見了什麼似的。一個兩個倒還好,她以為是大家的問題,自然就沒放在心上。一時間三個四個,甚至七個八個都出現了,龍翎開始不淡定了。
龍翎隨便揪住一個小廝道:“小哥,出事了嗎?”對方見她問自己,吞吞吐吐的,周圍人給他使眼色,他慌亂之下吐出一句:“不知道!”便一溜煙跑開了。她很奇怪,自己沒有打他的架勢啊,難道是被自己的聲音嚇的?龍翎很是開心,想想自己練了那麼久的男聲原來這般威力,以後出門安心多了,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了。
天龍門的門規出了名的森嚴,龍大的家教看著散漫,實則言之化之,最基本要教出個光明磊落的好子孫,耳提麵命告誡聽牆角是不光彩的事,好子孫萬萬做不出來。沒來得及閃人,身後傳來三兩聲,都是她沒聽過的。3
“一身布衣,頭發散亂,瘦瘦小小就是少爺青梅竹馬的那位啊”,貌似小丫頭的聲音聲尖悅耳,口氣卻不怎麼好,“少爺最近的眼光著實有些……我以為少爺那般冷峻的人喜歡的竟是這種調調。”
稍微穩沉點的聲音道:“說的是呢,少爺近來愈發費解,想來二人一起長大的緣故,才生情愫,情愛這種事還是熟人好下手,卻原來與性別無關”,說得興起,穩沉聲音歎口氣:“再好下手確是個沒福氣的,終歸還是得……”
顯得年長的輕快聲有些緊張:“可住嘴吧,少爺的事情哪裏容得咱們底下人說道,莊主的衣物還要洗,趕緊走吧。”
龍翎算是完完整整聽完了牆角,覺得婢女們說的和她想的不一樣:自己的裝扮有點不修邊幅,扮男的樣子是有點“營養不良”?停下來心中暗歎:原來真把自己當成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