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你在蜂巢的時候說我父親把我送到那兒當人質,到底是怎麼回事?”
呂湘英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在問問題的時候,臉仍是朝著窗外,仿佛在害怕些什麼。
“聽說過質子嗎?”呂湘英問,“不是指物理學裏的質子,而是政治上的質子。”
潘德念吞了一口口沫,呂湘英聽得分明。“知道。”他說。
呂湘英搖起方向盤,繞過了公路上的一個大坑,“既然你知道質子,那你也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說你爸把你送到蜂巢當人質了。”
“我隻是想聽你親口說一下原因。”潘德念道。
“很簡單,就像當年春秋戰國一樣,同盟國會互派王子到彼國充當人質,以保證盟約的各個締結方能遵守和履行盟約中的條款。”呂湘英說,“你就是疾遊氏族送到立憲派以表忠心的人質。這樣說你懂了嗎?”
潘德念吸著鼻子,語帶哭腔地說,“我父親跟我說,是送我來參與立憲派事業的。”
“你為你們立憲派能作的唯一貢獻,”呂湘英說,“就是幫助立憲派製約你的酋長父親,說白了你就是一根用來束縛你父親的繩子。”
“納查瓦的記憶真的是這樣的嗎?”潘德念問。
“不然還能怎樣。”
潘德念歎了一口氣,“那好吧。”驀然夾手奪過呂湘英的手槍,朝自己下巴扣下扳機。呂湘英大吃一驚,連忙撥開槍口,“呯”的一聲,車頂多了一個洞。
未待呂湘英刹穩車子,他已從潘德念手上奪回了手槍,並一拳打得後者兩眼昏花。
“你要死車後麵就有木馬儀!”呂湘英衝他咆哮著,“別他媽拉我朋友墊背!”
尤鳳儀聞聲而至,拔槍從車頭指著呂湘英。“你要幹什麼?”她沙啞的嗓音充滿了驚慌和憤怒。
“你他媽給我滾!”呂湘英同樣在憤怒中,用槍口不停地戳潘德念的腦袋,一字一字說,“不然我現在就一槍崩了他!”
尤鳳儀惶恐地看著潘德念,見他並無受傷的跡象,隻是垂著頭在哭泣,馬上就舉高雙手服軟。“行!行!你不要激動。——少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潘德念沒有理她,呂湘英卻又再破口大罵,“我允許你問了嗎?還不給我滾!”說著便發動車子朝尤鳳儀撞去,迫使她避開,然後繼續前行。
尤鳳儀完全沒了主意,隻好趕緊回到自己的車子,驅車跟了上去。
在接下來的路上,呂湘英都怒氣衝衝地瞪著潘德念,而潘德念隻一直在哭。他本想罵一句“娘炮”,卻驀地想起馬百拉隻是個十四歲的孩子,而一個孩子在知道一些難以接受的事情時,哭是很合情合理的表現。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對海嬰產生某種認同的感覺。
“你們這幫死烏鴉臉也會哭的嗎?你們泡在海裏,能知道什麼是眼淚嗎?”呂湘英想讓自己的語氣凶一點,至少聽起來盡量不那麼友善,“你們有什麼資格哭?有什麼資格用人類的眼睛去為自己哭?”
潘德念沒有回答,隻抹幹了眼淚,別過臉去繼續凝視著窗外的烏雲。呂湘英也懶得跟他再說什麼。
雨勢緩了。車子仍以極低的速度朝北駛去,也不知開了多久——感覺像是到了中午——呂湘英終於遠遠看見一座城堡式的建築。他知道要去的地方到了,隨即驅車駛進匝道,繼而駛出了高速公路,路旁立著一塊指示牌,上麵寫著“迪士尼主題樂園”。
到了迪士尼售票處,呂湘英停下了車。他仔細打量著狼藉的售票大廳,突然覺得這其實已經是一座巨大的陵墓,隻是它的外表長得像遊樂場而已。
他推開車門下了車,然後從副駕位將潘德念揪了出來。交換人質的時候到了。
尤鳳儀和鄧冠勳押著湯蘭來到呂湘英跟前。“你要現在換嗎?”尤鳳儀問。
“不然呢?”呂湘英反問道。
“現在大白天的怎麼換?”尤鳳儀說,“木馬儀會受到自然光幹擾,而且還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潮汐位。”
她的話提醒了呂湘英,他從納查瓦的記憶裏得知,竊腦至少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沒有其他光線的幹擾;二、進行竊腦的地方必須處於月球的引潮力中,因此海嬰又稱竊腦為潮汐轉移。
“木馬儀可以測量目前的引潮力是否適合轉移。”鄧冠勳說,“如果引潮力合適,我們可以找個沒有其他光線的地方。”他指著迪士尼的售票大廳,“那裏麵看著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