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杏花手裏捧著一束海棠花,仿佛有一團粉色焰火在她胸前燃燒。
“你要走了,對不對?你以前從沒送過我這麼多花的。”她語聲哽咽,像暮春裏杜鵑的哀鳴。
“我去陪我這位朋友辦些事情,說不上哪天就回來了。”方熒燁說著指了指坐在不遠處一棵鬆樹下的楚飛,他正好整以暇地擺弄銜在嘴裏的一根狗尾草,身旁擺一頂竹篾笠帽——是方熒燁特地為他準備的,而那把缺月刀卻不知被藏在何處。
“好,好……你來時不曾知會過我,如今走了……又何必來跟我告別?”說著一狠心,將那捧海棠花摜到地上,嘴裏恨恨道:“這花不出三日就要枯死,我要它何用?”言下之意是質問眼前人又幾時能再歸來?
“好妹子,即便我留下又當如何?我方熒燁無父無母,流浪為生,你這番情意教我怎生承受的起?”他語中竟也多了幾分哀涼。
“我不嫌……”石杏花話聲出口,終難自已,掩麵回頭哭著跑回村裏。
方熒燁為難地望著石家姑娘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腳下散落的一地心碎,長歎一聲,招呼一旁的楚飛出發上路。
剛走沒幾步,楚飛便開口道:“其實你應該留下的,你武功這麼差勁,跟我一起也幫不到什麼忙。”
方熒燁白了他一眼:“我本來就要走的,大丈夫不出去闖一番事業,總是窩在這小山村裏成甚麽樣子?”接著又用不以為然的語氣道:“再說了,我武功雖然不如你,但闖蕩江湖的經驗閱曆可比你豐富多了,沒有我你指不定就得被哪家黑店做成人肉包子。”
楚飛嗤笑一聲,不再多言。
兩人又向南走了一裏路左右,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喊聲:“方兄……方熒燁……”原來是村裏那窮酸秀才正向他二人奔來,懷裏還挎著一隻包著藍布的竹籃,不知裏麵裝的什麼物什。
方熒燁疑惑道:“秀才,你也來找我道別?”
秀才氣喘籲籲地奔到近前,好不容易才捋順了一口氣,翻著白眼道:“我哪有……這……這等雅興,給……給你!”說著近乎是將懷中竹籃甩到方熒燁手中,他一掀蒙布,原來是一些時令新鮮的山中野果。
秀才又大喘了幾口,氣息平順了許多,“我方才在村口看到石家二妹子,蹲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撿掉落一地的海棠花,”輕歎一聲繼續道:“小姑娘哭得像個淚人一樣,花瓣都給打濕了。”
方熒燁聞言鼻頭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她看我來,托我將這一籃水果給你送去,你知道她那一對小腳跑不快的……”秀才說著似乎看到一旁楚飛有些麵熟,驚咦一聲道:“方兄,你抓……找到這位先生了?”
楚飛笑著向他一抱拳:“在下姓伍,雙名百兩。”
他方要尷尬地向楚飛回禮時,身後梅山村口忽然多出了數十點小小的身影,最前方那隻最大的黑影子不是黑將軍是誰?隻見它為首當先,率眾犬向呆立著的三人遙遙嗥叫過來,一時間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在天地間跌宕不止。
秀才揶揄道:“方兄,你好大的麵子,這排場隻怕比之犬中王侯也不遑多讓。”
方熒燁沒有理會秀才的嘲笑,朝村頭方向重重一揖,良久不願起身。
終於告別了春色怡人的梅山村,以及村裏那些可愛的人們……及犬們,兩個人走在通往徐州城的田郊野徑上,楚飛見方熒燁悒悒不快的樣子,開口向他問道:“方兄,你見多識廣,給我說說武林中的傳奇掌故好麼?”
方熒燁一開話頭,便滔滔不絕地侃了起來,先向他簡單介紹了明奕等人所屬的望清派,望清劍派與重霄劍派、玉龍劍派同為“穹虛三劍派”之一,是約二百年前由穹虛派一分為三而來。那明奕是派中二代弟子裏麵的佼佼者,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客。說起劍客,他又提到當今江湖中他最佩服的人乃是遊俠四方的劍俠南宮斷,此人剛直不阿、劍法通神,昨夜那“梟麵鬼手”楊梟當初就曾栽在他手上。
原來他自幼在江湖中流浪,多年來見識聽聞了不少武林軼事、江湖傳說,再加之這人說起故事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竭,楚飛一路上聽得津津有味。方熒燁講了這許多話,盤縈心頭的離愁也漸漸被衝淡,他本來就是開朗豁達之人,現下心情已輕快了不少。
“楚兄,你聽我說了這麼久,怎麼不見你說說自己的事?”方熒燁隨口問道。
“我的事?不知方兄想知道什麼?”楚飛愕然道。
“比如你家世如何,武功又是哪裏學的,江湖中人士與他人結交時一般都要說明一下,這叫作自報家門。”
楚飛苦笑,“我的家世其實普通的很,沒什麼特別好說的。至於武功,我答應過別人不能說出去,所以還請方兄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