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昇撲身跪行道“士誠”之前,就差點失聲痛哭出來,哆嗦地說:“九四主公!自我臨安閑竹寨敗後投降朱皇爺,也是出於無奈,我家中尚有七十歲老母及一大家子的人要靠我活命。現如今,我也覺著有些後悔,背叛海誓山盟,有違金蘭之義!我不是人!我該死!你就把我當成你領養的一隻小狗看待,今日裏你要再不願投降的話,眼見得我小命不保!天可憐於我!主公見憐於我,你就……邊說便對著“士誠”連連磕頭至頭破血流,李伯昇口中的“降”字還沒來得及出口,隻見“士誠”飛起一腳把李伯昇踢翻在地,摔了個仰麵朝天的大元寶。
同時“士誠”扭過頭去,再無搭理李伯昇的意思。元璋一旁見得真切,信以為實。在李伯昇尚未爬起身時,就大喝一聲:“來人!把這個賊配軍該天殺的不知好歹的張士誠給我拖下去,亂棍杖脊打死,不留活口!”李伯昇開始以為朱元璋要發落自己,嚇得軟癱在地,直至朱元璋再無吩咐,才敢爬起身來,膝行至元璋跟前,仍是磕頭如搗蒜。心中自想:“成!掉包之計已有,大哥有望了!”隻是聽得元璋說道:“起來吧!你已盡責了。”李伯昇才敢起身,站在一旁直檫冷汗,呈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心態出了,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戲是演得活靈活現,再好也不能好了,過了火候反覺得不妙。
話說士誠醒來之後,發覺自己單身一人躺在柴堆之旁,身穿單衣,一摸口髯又是全無,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記得已是在劉氏夫人旁邊投了環自盡了的。又怎會來此柴房?!一咬指尖,又覺得痛,分明不是在陰曹地府,也不是在夢境之中。自己尚且活著,也不曾被西吳所擄也是千真萬確。納悶與不明就裏的他走出屋外,眼見得平江城中西吳兵丁已撤,市井如常,城門亦已大開,民眾出入隨意,便一路信步來到母親墳前拜別道:“母親大人安息了,恕孩兒不孝!就此別過之後,日後不知有何年月之日,方能重新祭掃母親墳前。”
言畢不覺淒然淚下。尋思今日向何方?!日後之生計又該作何安排,尋思隔行如隔山,我乃鹽丁之出身,隻向海邊去討生活便是道理,更有一層意思的是,錢鶴阜是東海濱上海人氏,他為我守鬆江而亡,理應去看望他以前生息繁衍的地方,看望他的後人,與族人的生活情況才是做人的硬道理。主意打定後,便連日奔日出的方向而去,幾經勞累之後,來到上海地麵,此時的他已是形神具疲,想起一路乞討至此,不禁感慨浮生的艱辛,不覺吟道:“為感浮生亦太勞,可憐無地處英豪。傷心未是中原事,猶向狂流著一蒿。此中苦祝向誰說,欲哭還歌淚幾行。為向諸公心喪否?狂人猶似笑人狂。”
士誠就這樣行之複停之,形單影隻的孤雁就更覺著旅途的勞累與艱辛了。有時對水洗臉,見水影中的自己,一如伍子胥過昭關似的白了許多頭發,分明不是四十七歲年紀應有的事,不覺抬頭吟道:身世渾如誰上鷗,又攜竹杖赴東郊。飯囊傍秋盛殘日,歌板臨風唱曉秋。二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而今不食嗟來食,黃犬何須吠不休?!”想到自己曾是吳王身份,如今卻要向自己的子民乞討度日,不覺晃了晃白發:“允之諸王膽氣粗,竟輕擲喪此鴻圖。請看家國破亡後,到底書生是丈夫!”